我学会了珍惜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始终是三十来岁的容貌，发丝柔细而乌亮，眼眸深邃而有神，双唇丰厚，锁骨微露，如玉般润泽。自母亲同父亲分开，我们就再未谋面。取而代之的，是继母。她没有我记忆中的母亲那样标致，她长相普通，对我却很好。可不知为何，她对我的好，只会让我愈加思念母亲。
记是初夏的某个夜里，饭后，我在院子里玩闹。忽然，一点微黄的亮光从我面前飞过，顺着藤蔓飞出屋外去了。我便嚷嚷着父亲带我去捉萤火虫，父亲嫌麻烦，没答应。她见着了，便说同我去。我瞟了一眼，不说什么，只是径直往屋外走去。
月是那么圆，那么圆。我仔细地搜索着草间的每个角落，不放过一星一点。突然，我把双手猛地合上，以为萤火虫肯定逃不出我的手心，结果打开一看，竟是路灯反射的昏黄亮光。一时不称意，就大步地踏回家中。继母不在，像是同我出去了还未回来，我竟暗自得意起来。一切，正合我意！我坐在凳子上发着呆，心里想着流萤，想着母亲。同母亲和几个玩伴围坐在井边已是儿时的旧事，那时的月亮好似也是那么圆，那么亮。我们谈笑着，母亲带我捉萤火虫，告诉我，晚上放在房里，就不怕黑了。正想着入迷时，继母带着两只萤火虫回来了。我高兴地向前冲去，看着罐里的小生命，两眼放光，可抬头一看，却不是母亲，只是那张长相平平的脸。我把萤火虫放回罐里，背过手，向后倒退了几步。她好似明白了些什么，将罐子放在桌上，不发一言，离开了。
对不起，你对我的好，只会让我愈加思念我的母亲。
寒风窸窣，那天，让我与她的距离好似近了些。
在校住宿的日子里，父亲时常会给我送饭，送水果。那天，父亲没有依约到来，我见到的是继母。傍晚，红霞已被深黛色的浓云遮盖，依稀光影映照着她娇小的身躯。我本想掉头离开，却好似被什么牵扯着促使我向前。愈来愈近，我看见她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嘴唇冻得有些发白，她在校门口踱着步，好似等了很久。“怎么是你？”“你爸出差，托我给你送些吃的补补身体，还热乎着呢，快吃吧！”她殷切地看着我，我想伸出的双手却迟迟放在大腿两侧。她好似发觉了什么，急忙打开了饭盒盖，像是怕我离开。看着碗里的饭菜，酱排骨，通心菜，炒三丝，全是我爱吃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个念头，她是有多为难才去问了父亲这些？好似有关我的一切，她似乎都知道。
我的心微微一颤，接过了她手中的饭盒。
以后的日子里，她依然对我那样百般迁就。我患有眼疾，小时没少让母亲费心。只要是风大的日子，眼睛都会觉得生疼。一个深秋的早晨，雾气散尽，风萧萧，阵阵袭来，有些阴凉。因父亲担心我眼疾复发，于是约好给我送药。我一眼便瞧见了她，莫名地像是多了种感应。她又是在校门踱步，手里攥着些什么，看见我了，便向我招手。“快来！”她喊着，不觉地，我竟加快了脚步。“给，你的药。”她拉起我的手把药塞进了我的手中。“拿好，别掉了！”又从车里拿出一条围巾，小心翼翼地将它围在我的脖子上，偷偷地看我的脸色。当围巾与我相触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浑身发麻。未等她将手垂下，我便解了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这是我第一次与她亲近，这么近的距离，我才发现，岁月早已斑驳了她的容颜，银白点入发丝，匆匆流年刻入额间。“你穿那么少，你系，我不冷，你赶紧回去。”话音未落，我便含着泪转头离去。
原来，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
身边的人或事物，来了又去，下一秒后，一切都已成回忆。何必纠结过往呢？我告诉自己，有一个人像她对你一样好，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