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声音

舒惠然

外公得了癌症，在广州的中山大学医院治疗。

每个周日，我们都要去广州看他。

一个周日，妈妈告诉我，到了那边先写作业，她要和二姨商量些事儿。我见她神情犹豫不已，便追问，问了半天，她叹了口气，告诉我，外公大概活不过这一年了，她们要商量着怎么处理后事。

到了广州，我竟有些害怕走进医院，害怕见到外公。

但我还是见到他了，他躺在病床上，枕头和被子都是惨白的。外面的阳光被橘黄色的窗帘染上了色，映在他脸上，使他显得更加面黄肌瘦。只见他双眼微闭，皮包骨头的胳膊交叉着放在胸前的被子上，使他更像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侧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我。“然然……”他亲切地呼唤着，想到他马上就要离开我了，我不禁潸然泪下。

“考到哪儿了？”外公果然病糊涂了，但他忽然又反应过来，“对噢，你才初二……”接着，他又问我的学习情况，我只是应付着回答，心里想的却是外公生病前的样子。

只记得我小时候，外公曾教我背乘法表。他与妈妈所说的外公真的是天上地下。妈妈说，她小时候，外公一看见她们做错事就打她们、骂她们；但我背错时，他只是哈哈大笑，然后纠正我的错误。

还记得小学时，他在我放学时接我回家，每次他都在前面健步如飞，我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每次都气喘嘘嘘，不停地叫他慢一点……

“……然然，根据你的性格，我想了想，你最好去造大船，考上海交大；而妞妞（我的表姐），应该考中山大学研究生，治好我的病……”我的泪又下来了，我想说，我更愿意治好外公的病，而不要去造船，但这句话我始终没有说出，永远咽在了心里。

实际上，外公说这话之后的下一个周五，他便去世了。但他的那句似乎是与我告别的话，却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我似乎总能听到了他那来自远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