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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大埃及挥手

时间：2018-12-26 20:01:11 作者：来源查看：0次

熊珺川

在中国的大马路上有人向你挥手，你一定觉得有些奇怪，甚至会怀疑向你挥手的那个人可能没有好意。但在国外，在街上互相打招呼或是挥手，是很平常的事。像我这样第一次来埃及，见到了比欧洲还要热情的埃及人向我挥手，我可是有点儿不习惯的。
那天，导游允许我们下车自己游玩。全车人员都下去了，名玩各儿的了。我们往前走着，看到了悠哉悠哉的埃及人，喝红茶的上班族不紧不慢地加着糖，景点旁的保安正和他的同事聊起了天，书店老板热情地向游客介绍各种各样的书……人群中，没有哪一个人是急匆匆地走着的。
埃及人的生活，我想，应该是常常微笑的；尽管身旁仍有着战火的纷飞，尽管家园里仍存在着肮脏、贫困，但埃及的人民，永远都愿意平缓地生活，边泡着放了三包白糖的红茶边从容地生活，并且在他们自己的生命中洒满了日照的黄沙那般有温度的色彩。漫步在这样时光缓慢的大街上，我们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这时，我忽然看见了一位坐在地板上的老人。他裹着白色的头巾，胡子也是黑中白，但脸却是黝黑发亮的。他穿着深绿色的长袍，席地而坐，苍老得遍布皱纹的脸上，是友好的微笑，是一种难以言辞的笑，仿佛撒哈拉里火一般的岩石。有游人路过，他便会大声喊道“哈罗”，并挥着手，吃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露出洁白的牙齿向我们微笑。
我心里紧张得要命——从来没有过陌生人向我挥过手！但我又看到了许多外国游客从容地向他打招呼，心里的紧张又少了许多。于是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向老人挥手并向他说：“Salam Ealaykum!”老人听罢大喜，向我挥手并微笑，快活地用阿拉伯语大声祝我有一个玫瑰般的早晨，我放开嗓子也祝他“早上好”，向他挥手。
这便是我第一次向外国人那么热情地挥手。我想有了挥手后的旅行一定会增加许多乐趣。大家都在忙碌中生活，可这里却像澄澈的溪流，潺潺，潺潺，在埃及人的脸上，也在埃及人心底那面文化的旗帜上。
于是我便不停地向车窗外挥手，人们也友好地向我挥手。即便是没有人走过的街道，我还是没有停止挥手。因为我在向每一棵椰枣树挥手，向每一只白色鸟挥手，向每一粒黄沙挥手，向每一朵云彩挥手......也就是我在向大埃及挥手了。
穿过繁华的街道，越过荒凉的大漠，走过蜿蜒的高速公路，来到了开罗。开罗，是几百万人在一起孤独生活地忙碌的城市。在一个繁忙的大都市里，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大巴车里挥手的人。但我一直都没有停过挥手：无论有没有人看到，我都在挥手，或像埃及总统向人民挥手一样，或像一个不起眼的小孩仿佛擦玻璃似的挥手。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因为我相信，总会有人看见的；汗珠滴下来，手却一直挥着；这只手累了换另一只手挥……总会有人看见的，总会有人看见的——
车窗外闪过一个站在马路旁等车的阿拉伯妇女，就在那两秒中，她看到了我挥舞的手，她也带着微笑轻轻挥着手；在马路上的行人等红绿灯的时候，我挥着手，他们也向我热情地挥手；站在餐厅外的服务员向我深深地躹躬；在沙滩里乱跑的孩子看到了我，兴奋地告诉他的伙伴，他们便站在沙丘上向我挥着手......我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朝窗外大喊：
“Salam Ealaykum! Salam Ealykum! ”
他们也一起喊道：
“Salam Ealaykum! Salam Ealykum!”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但他们的声音却一直在耳畔荡漾......
回国那天，正赶上晚上九点钟，这时埃及的夜空，是如此孤寂，如此星寥。街道上的人，都回到家了。我们的大巴在暮色中加快了速度，渐渐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城市……就这样，直到了郊区，都没看见什么路人；但我，却一直向大埃及挥着手，挥着，挥着，既是告别大埃及，又是告别大埃及七千年浩瀚的文化汪洋。
借着月光，我看到郊区的公路旁，有一盏路灯，路灯下站满了很多人；男女老少，远远地看到了我们，便向我们挥手，向我们告别。不久，全车人都看到了这些埃及人，连当地导游都热泪盈眶；于是便纷纷拉开车窗帘，靠窗的游客把脸贴着窗，另一边人也站到过道中间——我们已经听到他们响亮而深情的道别，看到了他们在灯光下一只只挥舞的手，仿佛尼罗河起伏的浪波：
“Salam Ealaykum! Salam Ealaykum!”
这些普通人们一声声喊着，喊着大埃及七千年来饱和的热情，喊着埃及人七千年来万种的风情……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体内流淌着黄沙的道路，从拉美西斯，一直到图坦卡蒙……忽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模糊当中我看到玻璃窗里的人影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全车人也向他们挥手，向古老的大埃及挥手：
“Salam Ealaykum! Salam Ealayk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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