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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花
时间:2017-04-27 16:38:19 作者: 来源 查看:34次
妹妹花
余嘉
一大早,大家庭的微信群里,便跳出了一首小诗,配着玉兰花的图片,接着又附上了一小段话,原来是叔叔在给孃孃庆生——是“庆生”,而非“祝寿”。远在大洋彼岸的孃孃,在这个春天,已年满七十了。
叔叔写道:阿姊年幼的时候,长的冰雪可爱,最爱这个花,更惜其孤芳无叶伴,像自己没有姐妹一样,就视其为闺中密友,所以家里人都笑称白玉兰为“妹妹花”。叔叔还特意选了自拍的最满意的白玉兰花图片,配以文徵明的《咏玉兰》诗,自制贺卡,计着时差,按北美时间把祝福发了出来。
我看不见孃孃当时的表情,可是从她回复的话语中,我就是能感觉到她瞬间的泪奔和哽咽。鬓已初霜的弟弟,向古稀之年的阿姊,用最青春浪漫的方式,细声轻语地诉说一个甲子前的天真岁月,这份姐弟深情就像一只最温柔的手,催出了我的眼泪,拉着我的思绪,跟着她们的诉说一起回到那灰墙斑驳的庭院,看那盘旋而上的假山,还有假山旁携手而上的年幼姐弟,以及许许多多我们不知详情的美好时光。真好!永远是柔软的小阿姊,永远是孺慕的小阿弟。
我们自然跟着一阵喧腾。之后我却矛盾起来——那么我们称呼白玉兰,应该是“妹妹花”,还是“孃孃花”呢?
忘了第一次看到玉兰是什么时候,但对她印象深刻起来,则是在读到温飞卿的《商山早行》之后。那个天色阴沉的下午,我从桃花桥路走过,路两边是城市改造时修建的白粉黑瓦的景观墙,就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角,一株白玉兰正怒放,大朵大朵繁密而倔强地朝向天空,花瓣洁白透亮,整棵树在阴暗的天色中,仿佛笼罩了一圈朦胧的圣光,让她身周已经白粉剥落的墙,也白而且亮起来。就在那一次,我懂了,那个“明”,不是形容词的“明亮”,而应是动词的“照明”。玉兰她不是发光体,却能给周围的物体,带来光!
所谓“物像主人行”。喜欢玉兰的孃孃,亦为如是的品行。
说起来,对她的光辉过往,我们知道的并不完整,因为那个特殊年代的深深伤痕,她本不愿多提,但她的传奇一般的光彩,却任仆仆风尘也无法掩盖。在少女时代的优裕顺境中,她是学神一般的存在;在青年支边的坎坷岁月中,她也是打倒再爬起,从未自暴自弃;恢复高考,在十一天的时间里,边赶路边复习,就考上了北大……学什么、精什么,做什么、专什么。无论阴、晴、穷、达,她都自在开放;甚至在阴寒的天色里,都会不吝惜自身的光,去把周围的物体照亮。但这种光彩,当年我完全不明白。在那个乡下小丫眼里,这个人,和所有的苏州亲戚一样,都是“苏州的”、“难以亲近的”、“高高在上的”,每年一次跟着父母返苏,他们不会跟一个畏缩懦弱的孩子多谈,我也更愿意一个人躲起来。等后来我们迁回苏州,孃孃又去了国外,我们于她,和她于我们一样,不过是恰巧同姓同血缘而已。
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孃孃回国来看我父亲,恰巧我新做了一条黄底白花的连衣裙,袖子则用纯黄色的同种布料,孃孃大赞,告诉我们注重衣着的重要性。又过了几年,她来时我们正在洗脸,她就认真地告诉我们洗脸的手法。彼时,我真觉得受宠若惊,因为生活的艰辛,我父母在这方面做的甚为缺失,她的话对我们就有了人生导师的意味。
要是仔细分析,越是“受宠若惊”,其实越体现出关系的疏远,那时我和孃孃仍不很亲近。直到近几年,我突然开始写日志,在我的QQ空间里,把我当时的学生每个人写了一篇随笔。孃孃每篇必读,读后必评,是我最热情的读者之一。这还不算,她不停地鼓励我,肯定我对教育的付出,还带着我遍访国内做作家和主编的老友,希望得到他们的指点帮我结集出版。
细想来,她不就是一朵自在行走的玉兰花吗?享受过做大家小姐的福,也吃得起做支边青年的苦,直到现在,当许多同龄人已经不再注重外表时,她仍然每天以最好的状态示人,妆容得体,衣着合宜,并未扮嫩,却毫无老态,走在街上,一定会第一时间被从路人中区分开来。无论顺境、逆境,都不失其洁、不易其志,始终保持了赤子般纯粹的心。
说到赤子,我就想起一年前我的一篇文章,《永远的姑娘》,写的是我看到的两位已迈入老年,却仍然簪花描眉,坚守着女性妩媚的“姑娘”,对她们我有由衷的热爱。孃孃也是如此呢,只不过她这个“姑娘”,更多的是体现在精神气质上。苏州人喜欢把小姑娘称作“妹妹”。这样说来,玉兰花还是被称为“妹妹花”更恰当贴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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