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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艺”梦

时间:2018-11-18 16:14:41  作者:  来源  查看:24
马潇雅

我自幼就喜欢涂涂画画,六岁开始跟随老师学习水墨丹青。到升初中时,我同时考取了徐悲鸿中学和回民中学。爸妈商量许久后,让我上了回中,一读六年。直到高三,饱受高考煎熬的我,心底渐渐泛滥起酸楚的悔意:为何没有选择那条充满色彩的艺术之路呢?那样的青春应该会更加恣肆不羁,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被书山题海湮没。因此,在上了大学后,得知有到美术学院辅修的机会,我立即报了名——就算这两年的课余学习对一辈子来讲,只不过是一场黄粱梦。
说是黄粱梦,在美院辅修的时间加起来也有约五十个周末,六百个小时,这还不算上往返的路程。那时,周五下了课,我直接从教室奔向车站,回奶奶家看望老俩;第二天还要早早起来奔向美院,这种精神头儿现在想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记得有一个周末,我醒来看表,刚刚五点一刻。其实可以再睡上个把小时,但看着初夏的晨光打在窗帘上,我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渴望,想要快点出发。
周末清晨的公交车上,人少得可怜。路程不短,我通过车窗看着城市由淡青慢慢变成浅粉,金黄。一进校门处的玉兰早谢完了花,大片油绿的叶子被染得明亮。路过操场,只有一两个晨练的人;荧光色的网球被皮筋拽着,在砖红墙上一次次发出闷响。美院被一圈不知名的矮树围绕,矮树上的白色小碎花发出带着一点酸味的香气。隔壁音乐学院传来隐约的琴声,我便穿过这花香这琴声,推开了教学楼门,进了空无一人的教室,用电脑播放自己优盘里的歌,寂寞却满足地等着上课。
上了一阵子的理论课,我终于等来了实践的机会:做磁州窑。教我们的胡姓老师极为诙谐,常常举着一大瓶冠益乳边喝边说笑边讲课。那神态十足像拎着酒壶的老顽童,因此我们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老胡”。到工作室的第一天,我们就在老胡的指挥下,穿上土蓝色围裙套袖,开始干活。我们先合力掀翻一箱青泥,倾倒于地,盖上据说是老胡家里比我们还年长的一条床单,轮流站上去踩泥。踩得差不多了,我们又拿起镂空的铁锹(镂空是为了避免泥整个贴附在锹上,便于翻铲),轮流摔泥,腰酸臂痛也不见青泥滑润些许。刚放下铁锹,我们又被轰去选模子。一个个模子都重如石缸,不仅需先挪出来,还需看清模子里面的造型是否合意,然后还得配对儿成功,才能继续下一步。选好模子往里贴泥是很讲究的,薄了厚了都不行,不平整不服帖更不行,一对儿瓶子重量不一也不行。结果我做的两个瓶子不仅一轻一重,就连配的瓶口也因为粗心而一大一小——这是后话了。经过一周的等待,开模的时候到了。开模其实并不值得期待,因为你打开模子,里面仍然是黑黢黢的青泥色,能让青泥变白瓷的是打磨和上釉。这时的青泥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又踩又摔了,而需要用木刀、海绵来温柔对待。木刀削去多余的泥巴,再用蘸水的海绵仔细揉擦,使胚子变成一个油光水滑曲线玲珑的黑美人。浇上白釉后,或用黑釉在白胎上勾勒几笔,或用木刀雕在白胎上雕饰,就可以进窑烧制了。我至今记得我是如何期待地在高矮林立的一群瓷瓶瓷罐中寻找自己的作品,如何小心翼翼把它们捧在怀中,如何一寸寸打量着它们身上每一片光洁的釉面和细小的龟裂,流连它们身上每一处美丽和遗憾。现在,我的两只白瓷瓶子摆在家中显眼的地方,瓶口较大的那只用作存钱罐。我时常抚摸几下它们身上细细雕刻而出的隽丽暗纹,仿佛在那凹凸之间仍然留存着美好的记忆。
辅修,让我走进了艺术的大门,也让我离了班级离了舍友,到一个陌生的院系学习。因为是走班制,也很难结交上固定的伙伴,所以我常常独自午饭,独自消磨午休的时光。我会先看好美院是否有学生画展,如果有,那再好不过;如果没有,就去图书馆翻翻那些昂贵精美的画册。
在辅修的最后一个学期,我来到教室上这学期的第一门课。我先扫了扫是否有熟悉面孔,结果只是失望坐下。老师别出心裁地要求我们画一幅画作为自我介绍,画中要体现自己的性格爱好等等。很快,大家都完成了作品,逐一上台解说。我拿着自己画的带着蝴蝶结和甜美微笑的粉红色骷髅头(现在想来实在幼稚!),告诉大家我是怎样一个古怪但友好的女孩。课后,一个叫小夏的女孩走过来和我攀谈,问我为何会那样画,是否受了某部影片的启发,是否喜欢某个画家,是否爱看某本好书……一个课间过后,我们成了同桌,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惊奇地发现我们就住在同一栋宿舍楼里。但是几周过后,这门课结束了。我们除了偶尔在楼道饭厅相遇,很难再有机会像之前那般畅所欲言了。失落之余,我也劝慰自己:能够在偶尔重合的一门课上结交一位伙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反正也快毕业了,情分越深,分别不就越难过吗?
学期将近尾声时已是初冬时节。我踏着校园里遍地的枯叶,慢慢来到最后一门课程的上课地点。推开工作室的门,我刚要习惯性地“扫脸”,一只灰褐色的暹罗猫从我脚下轻巧的跑开。我顺着猫咪跑开的方向望去,竟然看见了依然拿着冠益乳的老胡和正弯腰抱猫的小夏。一时间,我的心被再次相逢的快乐和即将分别的不舍夹击着,只微笑着说了声“嘿,全是熟人”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一路走来,我用所学装满行囊,用情谊装点风景,但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退出我生活的舞台。终点将至,我却放慢了脚步,想要让梦再久一点。
老胡仍旧吆喝着我们干着干那:把玻璃板切成小块,把玻璃粉加药剂调好,在小玻璃块上涂匀,入炉试色……玻璃粉溶液与小玻璃块烧制为一体,变成了块块五彩斑斓的水晶,闪烁着晶莹的光。那如梦似幻的流光仿佛在提醒我:虽然你仍不愿醒来,但已经到了梦醒时分。而我透过这迷人的彩色玻片,看着明媚的冬阳,看着安卧的痩猫,看着老胡,看着小夏,看着我努力追梦的两年时光,心中充满幸福。因为我知道,就算梦终究会醒,但我没有一梦无痕,而是“艺”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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