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

马潇雅

我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自上班以来，便只有周末看望二老。每每祖孙三人相聚，都是一片欢乐亲热。但是老人毕竟年迈，爷爷腿脚尚好，时常出去遛弯；奶奶却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少不了拐杖轮椅，尤其到了冬天，更是几乎足不出户。
那天饭毕，爷爷对我说：“社区的便民理发师有事来不了，明天你推着你奶奶理个发吧。”话音没落奶奶就拦道：“我自己剪剪就行，你给她派什么活儿！”
我当然欣然应允，同时心里也升起一点酸：儿孙忙于工作疏于体贴老人，看看奶奶的头发，一个冬天不剪确实长了；耄耋老人已到生命的冬天，不正该多看看春天的风景吗？我查了查天气说：“明天天儿好，咱们吃了午饭趁暖和去。”
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中午我推着轮椅，上面坐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奶奶。路边的杨树已吐了新芽，春阳照着格外喜人。奶奶仰头看着，指着杨树花说这叫“没事忙儿”。我也笑着对准备了一顿丰盛午饭的奶奶说：“老太太在家呆着没事儿还挺忙。”奶奶听了，久不见阳光的脸也笑开了。
理发店就在附近，不一会儿就到了。店内的理发师虽然发型酷炫，服装时尚，但接待老人倒也热情有礼，帮我把奶奶搀上椅子，在踏板上踩了几脚，把小老太太升高一截。小伙子和老人各自操着乡音商量好如何剪法，便是一番“刀光剑影”。我安顿好轮椅便在店内空位上晒太阳。理发店离河滨公园很近，我望望河畔的垂柳，打算一会儿带奶奶去看看河，看看树和花。
老人头发稀薄，不一会儿就修剪利落。我夸：“剪得真不错，老太太真精神！”奶奶戴好小线帽撇嘴自嘲：“都秃啦！”我问：“咱们去河边看看？”奶奶心疼我推着她累，我坚持，她也就答应了。
河滨公园是后来才建成的，那时奶奶已很少出门，即便外出，也是就医串门，几乎不来这里。奶奶身体康健时，常来这里遛弯、扭秧歌，只不过河水没有这样清，景观也没有这样美。我小时常随爷爷奶奶来河边玩，后来学业重了工作忙了，也很少来。这次祖孙俩再来，算得上旧地重游。
护城河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闪闪，油绿的水草和岸边的柳条一起招摇。奶奶扶着桥栏慢慢走着，我在旁边慢慢的跟着。记忆里的祖孙，老的老当益壮，小的稚嫩天真。二十年光阴流转之后，祖孙俩一个步入迟暮，一个正当芳华——还多了一辆轮椅，一头鹤发。春天的气息和衰老的背影，组成一幅令人百感交集的画面。
奶奶回头，指着河那边说道：“你小时候我推着小竹车带你去那儿买菜，你坐这头，菜就放那头……”她絮絮说着，灿烂的阳光照在她帽檐旁灰白的碎发上，闪亮晶莹。我心里的那份百感交集，倏地清晰：在永恒而全新的阳光下，亲情一直照耀着我们，给我们无限的爱与温暖，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