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情思

永远的情思

思考的苇草

“月光洒在每个人的心上，让回家的路，有方向……”李健的那首《月光》在车里循环播放，如泣如诉，流淌着淡淡的乡愁。车窗外，一轮弯月与我遥遥相对。我的思绪竟然没来由地飘回故乡，飘到童年；我所有的记忆，竟一下子跌进童年的那条河中。

犹记得，那条河形似半月，任凭岁月更迭，它总是静静地泊在我们村庄的南边，泊在我的记忆深处。
童年的那条河是热闹的，它日日流淌着大人孩子们的欢笑声。大人们在河里洗衣服淘菜，孩子们在河里洗澡溜冰。
童年的冬天冷得干脆、透彻、果断。河水一旦结了冰便成了孩子们的天堂，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手拉着手，下到河里，胆子大的在前面用脚尖一点一点地试冰的厚度，后面的人慢慢往前挪。大家用并不熟练的动作随意溜着冰，玩得欢天喜地。直到家里大人一遍遍地催着回家吃饭，我们才会恋恋不舍地爬上岸，带着一身脏衣服，一双湿鞋子回到家。

秋天，我们会用手从河里挖出大块的“塘泥”，比赛摔炮，根据摔出的窟窿大小来赢得泥块。玩到最后，我们常常是一手一脸一身全沾满了泥巴，赢得多的一方常常像凯旋的将军一样，抱着赢得的一大块湿泥巴回到家。对一个孩子来讲，所有的物，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可是，一进家门，大人们看到我们那“泥猴”一般的模样，再看怀里抱着那一块泥巴，便无一例外地大吼道，“晚上就把那块泥当晚饭吃了吧！”
那时的晚饭时光虽没人吃泥，但村里也常常会接连不断地响起孩子们回到家挨打后的哭闹声。
到了第二天，我们已经全然忘了昨天的训斥，照样去疯，去玩。挨几顿打对童年的我们来讲早已是家常便饭，那时的快乐那么单纯，谁会因为挨打便断了玩的念想呢。

夏天，只需闻着风里的香味，我们就知道河里的荷花又开了。于是，几个小伙伴，顶着大太阳，到河里去摘荷花。满塘荷花，在层层叠叠的绿伞间，一朵一朵，红粉煞白，悄然绽放着。一阵风过，轻拂一朵朵的花，荷的清香，便四下飞溅，绕人鼻息，经久不散。我们笑闹着，卷起裤腿，试试深浅，慢慢游走。
现在想来，那满塘荷花似乎还在眼前流光溢彩地晃啊晃，就像那段波光涛影的岁月，在我的心头不停地流啊流……

那时的我们没有玩具，除了河里的泥巴，还有路边的石子，我们在房前屋后跳格子、玩沙包、折纸船、推铁环、跳大绳、挤黏糊，充满着简单的却无穷无尽的欢乐；
那时的我们学屋没有装修，石墙、泥地，有点破，有点老，我们会躺在课桌上、长凳上，午睡，虽然窄小、坚硬，却一样睡得香甜。放学后再远的路自己走回家，没有人接，没有人迎，却盛满童年的欢笑；
那时的我们没有漂亮的衣裳，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肯德基”，没有“必胜客”，没有补习班，没有照相机，但所有的美好记忆都留在心底，随时翻阅，随时回味。

可是，现在呢？
我想起前年春节时回故乡，午后的村庄，破败、落寞，像一位日暮途穷的赶路人。偶尔见到几个老人和孩子，他们说，村里大部分人都外出打工了。那条河只剩下一小汪浑浊的脏水，河的周围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和建筑垃圾，几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旁若无人在垃圾堆里嗅来嗅去，不时吠上两声，俨然成了村里的主人。
我的心头陡然间变得空空的，像被人抽走了什么。记忆中的那条河，带走的不仅是童真，是回不去的光阴，还有无处安放的乡愁。
我以为，我的生命中一直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哪怕我经历千山万水、阅尽世事沧桑；它都一直静静地守候在那里，等着某一天与我重逢，帮我洗尽凡尘、涤荡心胸……可是现在，那条小河已然成了窗前的白月光，成了我心头的朱砂痣……
“月亮高高挂在了天上，为回家的人照着亮
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坚强，
是什么离去让我们悲伤，
是什么结束让我们成长……”
那首《月光》依然在心头久久徘徊，挥之不去……
恍惚中，我又见到了那条河。水是透亮的，满塘荷花，在风中摇得如痴如醉，翠鸟和燕子在水上沾一下脚，在荷花上一站就掠走了，花一软，细细密密的水纹久久不散，如绕在心头理不清的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