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书·童年

段炫羽


记忆中的雨天，是雨点儿打在葡萄架上的滴滴答答。
那时，我还小，还是扎着小辫儿在院子里撒欢儿的年纪。跑着，跑着，头顶上的太阳便跟丢了，随后而来的，便是豆粒大的雨点。飞快地跑到家门口的屋檐下，却一点儿也不想往家里走。总是走到那种能够溅出雨滴的地方，又蹦又跳地喊着：“下吧下吧！我要发芽！”然后，咯咯咯地笑起来。
就算是被妈妈拽进了屋里，我也摆脱不了那份兴奋劲儿。听着雨点儿打在葡萄架上的声音，我总会抱着一本童话书，坐在阳台门前，看着雨的故事，听着雨的乐曲。不时的，抬头看看雨的样子，看很久很久，也不会觉得厌烦。我总能看到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树叶上的小精灵，比如土地里的小仙子。我总会胡思乱想，想着某一天也许会拥有的超能力，想着长大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那时候，童年对我来说不过是两个永远写不会的字而已，当然，还伴着雨的滴答声。可，后来，我们搬家了，到了一个大房子里。那时我挺伤心，我想，也许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小葡萄架了。
后来，我和那些顽皮的雨滴之间，总是隔着一扇玻璃窗与一声声的脆响。
那个新家离学校很远，每天上下学的路上，都能看着天空变化的颜色。说是披星戴月也绝不夸张。那时候，雨是冰冰凉凉的，我会在上下学的路上呆呆地望着它，也会在我的大房间里看见它们划过窗玻璃的痕迹。每当下雨天，我总会缩在那个与我不成比例的大棉被里，抱着一摞一摞的故事书，不紧不慢地读。而雨，总能懂得我的节奏。
一本一本地翻，我的书架上总有几本立着的书等着我去浏览，而雨也总是轻轻地唱着，告诉我它还在陪着。那时，雨是我最知心的伙伴，我总会花上一两个小时与它讲话，向它问问我的小房间的情况，告诉它我的小脑袋里到底想着什么。它也总是体贴地轻轻下，掩盖住我们都明白的答案。可我从未向别人提过它，作文里也没有，就好像他不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一样。
那时候，童年是我写不完的故事，是我和雨珠悄悄的谈话。后来，我们又搬家了，不过也许那个大大的阳台真的不适合我。就像那些童话书不再适合我一样。
现在，雨是落进了我的眼中又慢慢划落的时光。它的每一声脚步，都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一步。
我告别了我的小学生涯，苍促得就像我曾经期盼过的那样。我仍然记得，我趴在朋友的肩上哭着，她的校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当然，除了那一块被我用眼泪浸湿的地方。雨珠打在我的脸上，我艰难而迷茫地踏进初中的校园，就像以前进入小学一样。我开始有了梦想，有了方向，却又在不经意的一刹迷失在人海中央。那些人物传记，文学作品被我一本一本地翻完，雨，却没有在我的窗台上滴答滴答。它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成长，却没有发现我的渴望。似乎，童年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直到后来，我的手触到了《哈利·波特》的书面，雨才又回到了我的身旁。它看着我拼了命地写完如山的作业，又在半夜偷偷打开灯看完一行又一行。人们都说我幼稚，我却放不下那个明摆着的童话。我看着哈利小小的身躯走向死亡尽头，看着神奇的动物在一声声的叫唤，看着一生都在淋着雨的西弗勒斯教授……我太需要一个童话了。只有它能在我意识到雨珠遥不可及时，能给我带来些许的安慰。
这时候的童年，是我在书中寻找的一点点欢乐，是我对我来说似乎已经微弱的光。
人们都说，当你不相信童话的时候，你的童年就即将离你远去了。我相信童话吗？我握着魔杖一千一万遍地喊叫，逃避着我明已经知道的事实。
的确，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只有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也只有经历了那么多的平凡，才明白你曾拥有着多么珍贵的宝物。
也只有抱着书本哭得像个傻子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我的童年在顺着眼泪滑下。
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是爱？是时光？还是天真？
是童年，是我们终将逝去的童年。
也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永远回不到你小时候的样子。即使你的视力再好，也看不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孩子所看到的奇迹。即使你的知识再多，也无法解释你曾问出的千千万万个问题。
所以，谁说世界上没有魔法呢？不管孩子的魔杖多么的幼稚，它总能让你破涕为笑，不是吗？
眼下，阳光正好，微风也不急不躁。我还在我的那棵小树旁，听着不可能响起的雨声，看着渐行渐远的童年。
你说如果我拿着我的魔杖命令它回来，它会回来吗？
也许，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