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病榻

文 / 陈颖萱
我最初的生病经验产生于一把摇摇晃晃的躺椅，那是一个四岁女孩的病榻。

那年我四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那种上吐下泻的怪病，不知道身体为什么会虚弱。那天我坐在救护车里，母亲默默扶着我，只能听到的是救护车的嘀嘟声。打车离开已凌晨几点了，路灯下没有人，街道上没什么车。我躺在母亲怀里微微睁开眼，只能看见被夜灯撒在街道上的一片暗黄，擤一擤鼻，只能闻到空气中凄清的味道。我知道我生病了，我似乎有理由向母亲提点要求，于是母亲会允许我看电视。

生病是有趣的，生了病可以不用上幼儿园，可以吃以前吃不到的东西，还可以无忧无虑地玩。但这只是最初的感觉，很快生病酿成的痛苦把所有稚气的幸福感吹散了。

生病后端到床前的并非是美味，医生说我这病一点肉都不能吃。刚开始一两天，清汤白粥还足以让我不哭不闹。再过几天，我就对它们产生了恐惧之心，我看到桌上的肉就两眼放光，但每次都被母亲抱着离开。母亲说至今我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她还记得。

生了病并非意味着睡觉和自由。后来我就有了每天被催着喝药的惨痛记忆，那是我第一次被打。良药苦口利于病，可药再好也苦啊，每次喝药都要三个人来“制服”我，外婆拿筷子撬开我的嘴，母亲送药到我嘴里, 外公抱着我。我每次等外婆一松手, 就冥顽不灵地将嘴里的药吐出来，外婆于心不忍，又无可奈何，最后还是绝望的用糖来让我喝药。

四岁的病榻时光变得异常冗长，往日的欣喜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平时里欢心的阳光此时也变得燥热，我恨窗口射入的阳光，我恨摇摇晃晃的病榻，我恨整个飘满苦药味的房间，也恨身子旁被呜呜乱叫的老猫用爪子抓出的咔咔声，生病的感觉就这样一天坏于一天。

十多天后，我离开了四岁的病榻，从此比别人更注意卫生，更懂得健康的幸福。

❤ 老师评语：

一次糟糕的生病体验，在颖萱的笔下，变得童真与趣味并重，当时的情景和真实的生命感受，全部都以一个四岁孩童的视角讲述出来，语言老练，用词精到，结构清晰， 善于使用白描手法，颇有大家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