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念的虫子

挂念的虫子
文/翔

四月底那会儿，学校组织春游活动，我们去了北京平谷的石林峡玩了一趟。
在山路上，我谨慎小心地看好脚下的每一步台阶，以防跌倒。忽然，一条黄黑相间的奄奄一息的虫子映入了我的视野……

于是，往后的山路上，那条虫子便占据了我全部的思绪和挂念。

那种虫子在我小的时候，是随处可见的，尤其是到了现在这个季节。它全身黑黄相间，有很多条腿儿，比蜈蚣短一些，我至今已忘了它的名字。在大院里宽敞的水泥大道上，它几乎铺满了整条路。我的童年，便伴随着碾压死虫子的“咯咯”声，在与小伙伴们骑着自行车，相互嬉戏打闹中，悄悄地流逝。

回想起小时候，乐趣是很多的。我们以前还常常在树干上、泥土中收集知了退下来的皮，也就是所谓“金蝉脱壳”的“壳”。这“壳”要在以前，也是一味中药，可在我们手里，则摇身一变，成了小伙伴们的玩具。把一个个完整的外壳摆放在自己屋的窗台上，站好队列。阳光一照，活像一架架精美的小金人儿！静观其纹理、神态，真叫个栩栩如生。

偶尔，运气好的时候，我们在土里还能捡到“知了猴”。也就是准备蜕，还没蜕皮的知了，可别小看它，这可是餐桌上有名的一道一等一营养丰富的美食哩。把逮到的知了猴及时用水一泡，下锅用油煎，把控好火候，出锅撒上大半勺盐。金黄色外壳脆而不硬，壳内虫肉香而不焦，口感特别好。许多人看了就害怕，不敢吃，但吃的人，却又一吃就上瘾。我小时候也真是什么都敢吃，相比而言，现在的人却是越来越胆小了。在农村长大的奶奶，以前就经常给我炸些我在外面抓到的好吃的“小零食”。知了、大豆虫、螳螂、蚂蚱、蝎子……无一没吃过，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乐趣。这也给我儿时的味觉，增添了一抹绮丽的精彩。

在众多的挂念之中，我养知了那回，尤为深刻。我那时大概是小学三年级，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只知了，突发奇想，寻思要把它养着，做我的好朋友。于是逮到家里，便问爷爷知了吃什么，爷爷笑了笑说，知了只喝清晨的露水。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就六点整起床，急急忙忙带上我的好朋友出了家门。我把它的吸嘴对准家门口草叶上的露珠，让它吸。它倒也没怎么吸。我大概又忙活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又带它回家。将它放在纱窗的外侧，我则准备吃早饭，上学。其实我当时也没抱太大希望，认为它能留在我家。然而谁知，放学回家的时候，我看见它还待在或是走了又飞回到了我家的纱窗上！这可给我乐坏了，以后每天早上我都去喂它露珠。而它也真是不离不弃，一直都没有走。

我和我的知了哥们儿（它是雄性的，从腹部纹理可以辨别出来）相处了有近两个礼拜时间，它最终还是走了。它在将走的那个清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是它与我的道别，这点我至今深信不疑。它走了，不留下一丝痕迹……也许有人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但在我来说，也不想作出什么解释，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付出了纯真的感情，获得了虫子的信任，这种美好的感受只有我自己和爷爷懂得就够了。直到现在，这种难以名状的感动依然流淌于心中。知足了。

要说小时候什么虫子都敢玩是假，我自然也有最害怕的虫子。一种学名为“马陆”的虫子，便是我害怕的，它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千足虫”。黑黄相间，脚的数量比蜈蚣要多得多，长的足有十几厘米，有半厘米多宽，走起路来如同物理学里的波形图。好不怕人！记忆最深的一回和它打交道是在小学五年级一次爬司马台长城。当时在那里，一个台阶上至少有三、四条千足虫，我刚开始真是爬得叫一个触目惊心！而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便也不那么怕它。一程下来，倒也踩死了不少只。

不知道以后的小孩子还是否能延续和虫子打交道的历史，在我而言，和它们的关系确是密切的。斗蛐蛐、斗蝈蝈这样的经典游戏自然是不用说了，玩西瓜虫、抓土鳖的时候也多的是，在湿润的泥土里捡蚯蚓粪便，和蜘蛛、“臭大姐”打“攻守保卫战”，当马蜂和蚂蚁王国的“侵略者”……这些岁月已经远去，可记忆却还在我的脑中留恋着。

在城市面貌越来越繁华的今天，我所熟悉的玩伴越来越少了。在我肆意地碾死黄黑虫子那时，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今天竟会为它写篇文章。我也不知道它们现在是死在了拔起的钢筋水泥之中，还是辐射污染、尾气污染等等原因造成的生态环境变差的大趋势之下。总之，近些年来，我已很久没有看到它们的身影了。套用一句作家王开岭的话：“我越来越觉得，原配的是最好的，最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不知这些可怜的，遭到人们厌烦的小生命，是否也将成为这城市被模糊它本有标识过程中的随葬品，成为一段讨人嫌的记忆。

而我如今，却不知为何，心里仍在挂念着那条春游路上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