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

李琳

说来惭愧，我五六岁时就在背诵王安石的《咏梅》，此后的30年中，更有无数咏梅的诗句攒入脑中。但是30年过去了，却没有见过梅花。没有见过梅花，诗句背得再多，对梅花的感情也是空泛的。
前些日子，得知安阳的易园中有梅花，正巧我要到安阳办些事情，心想无论如何，我总该去见一见梅花，不然，就是一个虚情假意的人了，愧对“梅妻鹤子”的林逋，也愧对昔日窗前的吟咏。
进入易园，但见灰蒙蒙的天空下，瑟瑟寒风中，光秃秃的树枝在呻吟，枯黄的草地死一般的沉寂，冬青树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草木凋零，生机已死，一副冬天的肃杀景象，还奢望能见到花？闻到寒香彻骨？我自己都在嘲弄这痴心了。
恰在这时，一位大娘迎面走了过来，我迎上去，问：“大娘，听说易园有梅花，您知道在哪里吗？”“有梅花？我从未听说过。一般都是搬来展览几天，就拉走了，这里哪会有梅花？”大娘微笑着，和蔼可亲地说。
我的心，霎时间比这天气的温度又低了许多。
这时，几位在安阳生活的朋友得知我来易园，也如约而至。我们失望之下仍不死心，决定再找个工作人员问问。当最终得知易园确有梅花，只是在园子的偏僻处时，我们的心才算稍微得了些安慰。
几人一路寻去，只见假山卸了妆，流水结了冰，不见一只鸟雀，更不见一个游人，只有风在我们四周呼啸着，何曾有梅花的影子呢？
我们愈是担心，愈是加快了脚步，睁大眼睛四处搜索着。
忽然间，一股淡淡的清香氤氲在空气中，我们停下脚步，才看见枯枝丛中露出一树金黄的花蕾，树的姿态并不好看，枝条也纵横交错着，每根枝条上都长着浓密的花苞，少数已经绽放开了，大多还是含苞欲放的状态。
我瞪大眼睛盯着她，心跳顿时加速起来，这就是我三十年来心中默念的梅花啊！你看她并没有好看的容颜，艳若桃李说的不是她；她不是多么的大气，雍容华贵说的也不是她；她身在杂草枯枝之中，不像那荷花只长在漾漾的碧波中……地处偏僻，连易园附近的人都不知她潜身在此；蕊寒香冷，更没有蜂蝶的簇拥。梅花，你难道不怕孤单和寂寞吗？须知你为了这一刻的绽放，忍耐了许多许多……
想那春季里百花争艳，你如何比得过桃红柳绿？夏日里有乔木浓荫蔽日，你单薄的身躯何曾使人注目？秋日里有稻梁瓜果消除饥馁，你也不曾稍稍奉献……如今，冷风彻骨，群芳消遁，只有你熬到了岁月的尽头，然而，你却隐匿在这无人问津的荒寂之处，若不是这清香沁人心脾，我们尚且难以觅到你的芳踪……
梅花呀，我当为你一哭，抑或为你一笑？我当劝你入世，还是当效仿你的恬淡？
一时间，我只觉得所有赞颂你的诗句都黯然失色，春天里浮动的百里烟花，竟是如此世俗可鄙！你默默伫立，淡然飘香，你为的，或许只是自己的心罢了。
我忍不住凑上去，一遍遍轻嗅她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