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君子

代晟琨

大年初四，我又一次走上街头，寻觅所谓的“君子”。独自徘徊在雪雾氤氲的街头，竟觉着一丝清冷。大约是出于都要回乡过年的缘故，昆山的新年显得格外萧条。夜幕临近，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连成一片巨大的幕。应着刺骨的寒风，笼住水，笼住楼，笼住我行着的街。鸟儿都不再歌唱。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企图在人迹罕至的街上寻着些线索，但我知道这几乎不可能——这种时辰，这种天气，更何况是春节期间，还有谁会像我这样在外头瞎逛呢？
但，我错了。在十字路口的拐角处，我停了下来。指挥亭上的他引起了我的注意。
“多像一棵青松！”我想，“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他呢？”思量着，我开始细细端详：他是一位交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精瘦，精神抖擞，颇有几分军人风范。在凛冽的寒风中，他不时挥舞着手臂做出各种手势。他的双眼闪着亮光，苍鹰般尖锐而灵敏的光。虽然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寥寥无几，他的目光却始终像狩捕的猎人般紧锁着马路，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雪花湿透，更没有注意到身后注视着他的我。
我走上前，以观察得更加仔细：他穿着十分干净整洁，虽然在漫天飞雪中早已“洗了个澡”。一顶宽大的帽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黑色的制服外套着亮黄色的执勤背心，在风雪交加的傍晚显得格外夺眼。一条熨得笔直的制服裤子，倒也颇干净；更不用说那双黑皮鞋，擦得锃亮。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注意到了久久站在身后的我。他立马转过身。我注意到，他微微俯下身，脸上浮出真挚的笑。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明显比方才温和许多：
“小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一个浑厚而和蔼的声音。
“叔叔，天这么冷，又是春节，您还要工作啊？”
“当然了，站好每一班岗，这是我们交警的天职！”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的手走上斑马线，“雪天路滑，走路一定要小心。”
雪越下越小了，冰幕，在皑皑的穹顶上缓缓收拢着。搀着他的手，我没那么冷了。一股暖流从手心涌向全身。
“叔叔，您看这街上车这么少，又下着大雪，您明明有理由不必指挥得那么认真……”
这次，他打断了我的话，目光，不改柔和：“交通安全来不得半点闪失。我们每一次认真的付出，都是为了大家更美好的团圆啊！”
说到“团圆”这两个字时，我看到，他的目光游向天边那朵云，里边闪着些什么。
雪停了，雾气却迟迟不肯散去。黄昏深沉而柔和的光，从蒙蒙的雾中挣脱出来，洒向大地，很美。它笼住水，笼住楼，笼住我心中的流。
不知觉间，我们已经到了马路对面。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肩，微笑着，然后反身走向岗亭。
我伫立在那儿，沉默着。暮然回首，顺着他背影的方向看去，一片巨大的电子字幕映入眼帘：“昆山因你而美丽”。触电一样，我的心颤了颤。
岗亭那边响起电话声，在这清幽的黄昏，它竟意外地清脆，像远山的鸟啼：
“妈，儿子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等儿子回去了，一定给您补一顿年夜饭！我还带了您最喜欢的八宝饭！”
雪雾，氤氲了我的眼。
“君子风度？”我在心里喃喃着，“有答案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