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一柱清香

点一柱清香 | 张一然

月圆之夜，遥念故乡，仍记幼时那一缕清香……
爷爷是个颇有文人气息的人，总爱在中秋月圆夜点上一炷香，坐在洒满月光的庭院里，静静地望着夜空。因而，中秋夜烧香这一不怎么普遍的民俗，成为了我们家的一个传统。
小时候，我几乎日日在爷爷家，最感兴趣的就是院子里的两棵桂花树，闲来无事，总爱观察那一朵朵桂花，美其名曰观察，实则是想好好闻尽了那甜美的清香，因此被爷爷笑称是学古代文人“贴面嗅桂花”。爷爷总是趁桂花才开三四分时，就将花摘下。第一次看到爷爷摘花，我很不解，爷爷却说，这是为了让花香更久。我仍不明白爷爷在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暗自感叹院中其他树的幸运。
爷爷谨慎地将桂花轻轻采下，放进竹篮，等到采满一篮子后，便放到一个大坛子里，用熟蜜拌匀，密封好埋入地下。他说，我们这是在“创造奇迹”。
中秋节的傍晚，我刚踏进院门，便闻到了一缕好似桂花的清香，淡淡的，却足以让院内快要凋零的草木都染上三分幽香。我寻着香味进了家门，看见爷爷正在焚香，他轻轻地把一朵朵蜜浸过的桂花放在香护中的银隔火板上，随着炭火悄熏，桂花一边吐香一边慢慢打开，待到花朵完全绽开，也是它的清香散尽的时候。当这香气真正从炉子里飘出时，我才明白了爷爷为什么要烧香。那是一种静，那种静可以使你超越时空，仿佛回到古时一个清秋的庭院，与古代的文人对话……
门前的桂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带走了时光，也带走了爷爷。
我们家仍保留着这个习俗，每每看到袅袅升起的青烟，我都会想起那个清秋的庭院，想起爷爷。
桂花经历了与桂花树的分离，一个月的黑暗才成为了可以保存很久的木犀香，让它的香气传得更远、更久。人也何尝不是如此，经历人生起落，千锤百练，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清香。
中秋时节，蟋蟀低语，幽幽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