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

槐 香
胡庭妍

麦子收割后，漫山的槐花香气淹没了残留的春天。
含着香味四溢的麦穗，倚靠着槐树，周围落了一地的槐花，团团淡黄，阵阵幽香，甜得让人心醉，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满口的苦涩强留住花香，我不屑地皱下眉。
突然想起了外婆。
童年中，每逢夏天，外婆总会背着篓筐，带我爬上后山的山坡。那儿有一片枝繁叶茂、开满了淡黄色花朵的槐树林。外婆说，槐花可以做成菜，还能入药，她要多摘一些，卖了钱给我买裙子。于是我也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钻来钻去，希望能在炎炎夏日里买一条漂亮的裙子。
不一会儿，我觉得很困很困，上下眼皮不听使唤地合在一起，伴着花香，在槐树底下一躺便睡着了。
满世界的槐香将我包围。
那一天，我做了一个梦，一个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梦。
梦里，还是那片槐树林，带有梦幻斑点的蝴蝶纷飞，淡黄色的槐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我捧起落在地上的槐花往天空洒，花落得很慢，在落地的瞬间变成蝴蝶飞走了。我笑着，跑着去找外婆，想让她也看见，可我绕着树林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她。
“外婆！外婆！”
整个世界都没有外婆的影子。
“外婆！”
我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淹没了视野，淹没了蝴蝶，淹没了槐花。明晃晃的月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是外婆的笑脸。
“外婆，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好，外婆不会离开你的，外婆永远都陪着你。”
已是深夏，槐花都谢了，外婆将挣来的钱小心翼翼地都掏出来，细细地数着。数到最后一张，外婆高兴地告诉我，钱够了，可以帮我买裙子了。我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拉着外婆买了一条我期盼已久的白裙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爸爸妈妈带我搬进了城里，那件白裙子也不知被妈妈扔到了哪里。每年收割的时候，我再也闻不到槐的味道。有时我真想再见见外婆，只可惜，我永远地失去了寻找她的权利，能做的只有全心全意地读书考试。
外婆离开的时候正是槐花飘香的季节。在我心中永远那么高大的外婆安静地躺在床上，是那么的瘦小。妈妈说外婆变成了天上的一颗星星，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我长大。
不可抑制的苦涩涌上心头，我闭上眼睛，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出眼眶。“呼——”猛然刮起一阵暖风，携来了满天的淡黄，满天的槐香，在这熟悉的风中，我看见外婆背着篓筐，向山上的槐树林跑去。
我没有跟过去，就看着她消失在这场风中。
天边升起了一弯月牙，星星眨着眼睛，外婆，是你在看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