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

孙晨
远处的乌云慵懒地堆在天边，黑压压的，看着让人透不过气。
我站在墓碑旁，淡淡地看着眼前吵成一片的人。一个女人站在离争吵远一些的地方，兀自地盯着墓碑看，红了眼眶。
争吵声又大了些，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把我身上的树叶吹着哗哗作响。
嘶，天又冷了。
我是一棵树，一棵生长在墓地里的树。
我每天都能看到许许多多来墓地里看望那些已经永久地远离世间喧嚣的人们。
我见过站在墓前就已经开始研究遗嘱的不孝子女，嘴里还说着：“爸的房子明明是归我的。”
我也见过那些跪在墓前哭得几近昏厥的人，疯狂地晃动着旁边人的肩膀，大声嘶吼着：“是你害死了他！
我还见过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妇来看望那个陪伴自己度过半生的人，坐在墓前和他说着悄悄话。
不过，对于这种煽情的场面，我向来不屑一顾。所以今天，我并没有把眼前的女人放在心上。
我收了收树叶，准备睡一觉。
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很充足。正当我准备晒日光浴的时候，那个女人来了。
我很气恼，扰我清梦。
那个女人坐在我的脚下，对着墓碑微笑着说：“我来了。”
“妈这两天身体不好，因为你，她的高血压又犯了，爸这几天也总是睡不着觉。”女人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家常。“对了”，女人脸上忽然有了高兴的神色，“小宝又得了全班第一，只是……”女人的脸色渐渐黯淡了下去。“他总是问我爸爸去哪儿了……这要我怎么和他说……”
女人一直小声地和墓碑说着话，她起身敲了敲墓碑，委屈地说：“和你说了这么多，你都不理我。”
墓碑上照片中的男人依旧眼角带笑。
女人每天都来这片墓地和他的丈夫说话。
从她每天的话中我知道，她的丈夫被一个酒驾的年轻司机夺去了生命，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叫小宝，今年十岁……
我渐渐不是很反感她了，每天反而很期盼着她的到来。
天气渐渐转凉，风也每天嘶吼地愈发暴躁。
有一天，女人又一次来到墓地里，像往常一样坐在我脚边。
“我决定原谅他。”女人缓缓地说道。“他还年轻，才刚上大学，这只是他的一个错误，我觉得我们应该原谅他，你说呢？”
我思量着她的话，这个“他”应该就是那个酒驾的司机了吧？
“他还有很多路要去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葬送了他的未来。”女人低着头喃喃地说。
“我们应该宽恕他。”
女人站起身，缓缓地向出口处走去。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
我拢了拢树叶，看着渐行渐远的妇女，突然感觉自己也站的很直。
如果多一份宽恕，这片墓地上会不会就少了一些悲伤的哀哭和愤怒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