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盐城市中考试水作文：送给你，我的感叹号

原创 高东芹

六月，麦子已然熟透了，黄灿灿地亮透了村庄。碧水，绿树，飞鸟，白云，各自舒展着。六月，是一个蓬蓬勃勃的季节。

紫藤萝的花已谢。粗细不一的藤，往四面八方缠绕，斜逸。密密的叶子把阳光挤到了边上，流到地上，到处都是。

几个孩子，围成一团，专注地看着地上。是一只虫子，暗褐色，体狭长略扁，油光水滑。像打了油。虫子在他们的目光里，忸怩，惶恐。它急欲逃离。他们按住了它。它便不住地磕起头来。它在他们的笑声里躲进草丛中。

石榴花如同一只只酒杯，盛满了岁月的陈酿。只待清风明月来啜饮。许多花瓣，被风吹落于地。橙红色的光影里，便写上了离愁别绪。盛开，凋零。生命的两端，挂着绵长的故事。

厚厚的水泥路，坚硬地穿行在村庄高耸的楼房之间。风漫过，满是现代文明的气息。浅浅的河流，一条条，依田而卧。游曳的水草，四下张望

在这张望里，缓缓摸索来一个身影。是范婶。自从患上糖尿病，她的眼睛渐渐看不见了。虽吃着药，却仍是一天天地模糊起来。医生说这是并发症，药物治疗很难逆转。有次，她听说女儿要回来，欢天喜地的买菜做饭。等到饭菜端上桌，不是菜里有着草叶，就是米里还有着未拣净的稻壳。那个曾经利利索索的范婶，再也无法给女儿做出一顿清爽可口的饭菜来。世间一切，在她眼里日渐浑浊。连她最疼爱的女儿，最钟爱的田地，也是影影绰绰的了。

此刻，她站在田头。柳絮四下飘飞。她早已无法下田了。嗅着这浓郁的麦香味，大概也是极满足的。母亲从田间走过来，递几棵麦穗于她的手里。她紧紧地握着，轻轻地揉捏着，那饱满的麦粒儿轻脆脆地滚落下来。她的眼里闪过亮亮的光彩。

她和母亲同一年嫁到这个村庄，许是这一点，让她们成了最要好的姐妹。她们一起去海边捡过海蛰，一起去给人家插过秧，一起去治理过河道......她们走过贫苦，走过艰辛，走过了人生大半辈子。她们很少想过外面的世界。或许想过。她们把对远方的想像，系在孩子身上。于是孩子们纷纷飞离，远栖。活成了她们想要的模样。如今，她们都快70岁的人了，站在田头，看着耕种了几十年的土地，目光依然是那么年轻有活力。

当年，我在母亲柔密的目光里，踏上了外出求学之路。那时，我就明白，我将不会再回到这里，不会再重复母亲她们那样的人生。我是那么急于同这里的一切分离，疏远，割裂。

师范毕业后，工作于邻镇一所中学。偶尔回去，也是匆匆一瞥。村庄于我，只是一个影像。成家之后，更是“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难得再回去一次。村庄于我，似乎只有父母的院落了。

我以为，我早已淡忘了村庄。可当母亲与我说起谁谁病了，谁谁离世了，那些关于他们的一切，分明又清晰起来。连同带起的，是我年少时的关于村庄的记忆。那些，已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情，最纯粹的一部分。他们的离去，令我的回忆空旷，衰老起来。我的心充满了哀伤。

我才明白，村庄原来并不曾远去。它虽无言，却时刻触碰着我隐匿着的情思；滋润着我似已干涸的热爱；涵养着我简约的生命。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当我立于三尺讲台，我总会想起我的母亲与范婶。我就会拂去工作上的倦怠，把她们教给我的关于生活，关于大地，关于做人的知识，完完全全地教给我的学生。我竭诚地希望学生飞向更宽广的远方。我知道，他们所到达的地方，必定有我曾梦到过的地方。

当我在纸上写下无数的文字，我知道，终有一笔是伸向蛰伏在我心底的村庄。它是我那文字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它是我那午夜梦回，悬于窗棱的一轮明月；它是我那时刻牵念着的逐渐老去的父亲，母亲，父辈们；它是我那勤劳，坚忍，挚爱土地的乡亲们；它是紫藤萝架下孩子们那纯净的笑声，是孩子们那凝视自然的清澈的目光；它是葱葱茏茏，生生不息的生命。

它是我文字里的逗号，省略号，更是我生命里的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