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中，妈妈每天都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头发枯燥，没有任何光泽，脸色蜡黄，完全不像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但是，对于我，她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我有记忆以来，我的每一套衣服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每天清晨，当我还在睡梦中，她已经蹑手蹑脚地走进我的房间，轻轻地打开衣柜，在每一件她早已熟悉的布料上抚摸着、思考着，再三思索后选出一套我喜欢的衣服。她每天细心准备着我的一日三餐。母亲刀工了得，手法娴熟，厨艺不错。別人做饭要一小时，她只要半小时。母亲做的饭菜成为了我和她之间唯一能好好谈的事，我们之间更多的是“隔阂”。
那天，她去学校参加家长会，别的家长衣着光鲜亮丽，唯有她。她似乎也打扮了一番，脸色好像红润了些，不过还是那套发白的衣服，梳着一个普通的高马尾，渺小且不起眼。不知谁突然笑着说，看，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看起来像个乞丐一样，她怕不是来要饭的吧？我屏住气，抿住嘴唇，脸色通红，赶紧抓住她的手逃离了这个让人难堪的地方。
一出学校，我就甩开她的手，冲她大喊:“你怎么这么邋遢呀？别的家长都打扮得那么漂亮，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你知道我多尴尬吗？”她垂下眼眸，双手捏紧衣角，弱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的衣服都全都洗得发白，太久没有买新衣服了。”我俩相视无言，默默地走路回家。
那天，爸爸突然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雕刻着印花的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笑着对我说：“这是你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当时，她在我们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呢！”我不以为意，她整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能有多好看？可是看到照片的我惊呆了，这是我的妈妈？照片上的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脸蛋白晢而红润，身材苗条而匀称，与那影幕上的明星相比，简直有无过之而无不及。与现在的她截然不同。看到我的神情，爸爸轻轻叹了口气：“是啊，她为你们操劳太多，都没时间收拾自己，也不舍得花钱收拾自己，她以前可爱漂亮了呢！”
我似乎明白了，明白了她眼角的鱼尾纹为什么今天又多了，明白了她为什么不再穿高跟鞋了，明白了为什么她永远都是穿那洗得发白的衣服……我暗暗下决心，既然妈妈没有时间收拾自己，那就由我来照顾她！
我开始经常帮她翻找衣服，虽说我对她衣柜里的衣服不太熟悉，不过我已经摸清了她喜欢什么，总能找到令她满意的衣服。即使有一些她不喜欢，她也会笑着穿上我给她挑的衣服，跟我一起去逛街。
时光是条长长的河，母亲陪我游过了年少，游过了青春，自己却游向了衰老。光阴就这样从斑驳中溜走，只留下母亲那日渐衰老的容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