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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自歌声

时间:2022-05-24 07:32:27 作者: 浏览:0
七3 苏语涵
整理书柜时偶然翻出一本相册,我抚去封面上浅浅的灰尘,抽出了一张照片。它平整、没有丝毫残破,却是黑白色的。照片中的老人端庄地站在槐树下,淡淡地看向镜头,背面是一首不完整的歌词。
我问:“这是谁啊?”
“这是太太(指曾祖母),还记得吗?”姐姐抚摸着我的头发。
“太太?不记得了。”
“也是,毕竟你那时候也才豆丁点儿大。我都是听妈妈讲的呢!”
“那这首歌词呢?”
“是太公(指曾祖父)教给太太的。”
我没再问了,而是央求着姐姐给我讲讲那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姐姐应了。她的嗓音不紧不慢,我也逐渐忆起那些浮光掠影般的往事。
的确,我那时年幼,不曾记得她何时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也不认得她,只是乖乖地听大人的话叫她“太太”。一直以来,我和她的接触几乎为零,所以对她的记忆很淡,甚至有些冷漠。
可我从未想到,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徘徊于那个盛夏的夜晚,窥视着那个人。
太太的房间在最左边,在我每天回房睡觉的必经之路上。按理说总会有些接触,有些交流,可太太总是紧闭房门,仿佛这已成为一个铁律。然而这次回房时却看到一道灯光从门缝儿里撒下,我顿时有些难以相信。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分明之前对她那么冷漠,现在却又因心中的好奇而鬼迷心窍地躲进拐角的阴影里。这让我心中升起一股心虚,不由有些后悔。
突然,我听见了一阵轻灵舒缓的歌声。是太太!我意识到。霎时间,我的背部绷直,手指绞着衣摆,紧张感让我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响亮,好似一阵鼓声在我耳边炸开。我仔细听着,听着这与我一墙之隅的老人唱着怎样动人的歌曲。这歌声中,她已不是她。
这时候,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闯入我的脑海--太太是什么样的呢?我想,却想不出来。心里着急,真想扒在门框上看看。可大概是所有小孩都对大人有着莫名的敬畏,我有些犹豫。看吧,就一眼。她又不是吃人的洪水猛兽,她不是任何人,她是我的太太。
于是我慢慢转身,汗淋淋的双手扒着门框,眼朝里望。太太躺在竹榻上,银发编成辫儿,盘在脑后。她老了,时间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却还催促她跨越那座我们无法跟随的桥……
轻灵的歌声不知何时变得沉重,又不知何时成了寂静。我如大梦初醒般恍惚,一抬头却对上太太黝黑明亮的双眸。我被吓得浑身震悚起来,头也不回的跑远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听到了一声声抽泣。
那天晚上,向来不做梦的我梦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梦里,我站在门外,不知何去何从。只能怔愣地听着那幽远的歌声。忽然,我忆起那身影是太太。于是,许多景象都变得清晰起来。我看太太的银发。看太太藏青色的外衣,看太太的眼中映着一片橘黄的灯光,看那干涩的双眼中绽开泪珠,划过历经岁月的脸,没入鬓发。我听着太太高高低低地吟唱,如和煦轻柔的清风吹过树梢,微风拂面,有着震人心弦的力量,仿佛吟唱的人依然停留在蒲公英一样的年纪。
这时候,太太的歌声变得沉重起来,颤抖的声音里饱含浓郁的悲伤,压得我不能言语。我看见这歌声化为片片绯红,不知从哪儿洒下,落了一地,红了双眼。我听见自己的哭泣声,可我却不知其因。
从那以后,我时常去陪伴她。这个老人总是躺在竹椅上,无助地看着空中纷飞的蒲公英,任由阳光在她苍老的肌肤上起舞。太公教给她的歌声于她来说就是灵魂的支撑与寄托。许多个昼夜她都悲伤的无言度过,不会有谁,也不需要有谁知道,在那被遗忘的无数的日子,她对着一朵朵随风飘散的蒲公英虔诚地许下心愿,她心底的愁绪与怀念。我也心怀痛楚,我分不清这是不是对她的怜悯,但我知道这里面还藏着对她的发自内心的爱。
不久,太太成了那冰冷的白纸黑字,那满腔情思也化为尘土。从此,爱成了一座断了的桥,我在这边,太太在那边。我哭了很久,直到酸涩的双眼再也落不下一滴泪。我明白,那悲痛却美好的一切都要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尘封在记忆里了。可我同样明白,死亡是一枚干净的沉重的果实,人们吃下去,医治太多活着的病症。(摘自余秀华《在秋天》)
看着照片上双鬓斑白的老人,那绯红的歌声又将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如空谷余音,在我的梦里萦绕,那个人也将在我的记忆中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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