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丽
天刚拂晓，楼下就传来了婆婆的大嗓门，与隔壁婆婆讨论起了节庆话题：准备泡几斤糯米？买了多少钱肉？准备下那些馅料？留了多少片粽叶？在这一吆一喝的家长里短，我家的端午节高潮部分就正式开始了！
序幕是早就拉开的，早在三个星期前，婆婆就开始忙活粽子的前序工作：割粽叶！在我们这里，大多数人家包粽子用的还是一种叫“露兜”的植物叶子，露兜叶子扁而长，叶缘和背面中脉均有锐刺，跟菠萝叶有点像，但比菠萝叶长些，软很多。露兜一般是山上野生的，最近几年，也有些人贪方便自己园中种植，但婆婆总嫌弃种植的叶子香气没有野生的浓郁，所以每年还是坚持上山采割。山上的野生露兜并不难寻，但因为露兜叶子往往参差交错又带有锐刺，采割时要非常小心，一不留神就会被锐刺所伤到。婆婆去采割粽叶时，一般都会穿上长袖带上胶手套，但回来时往往手臂上还是会有好几条锐刺留下的划痕，可见露兜的不友好。露兜叶子不但采割艰难，而且处理的工序也繁琐。要先用小镰刀小心地把叶片上的锐刺刮掉，这刮露兜叶也是门技术活，单不说这一不小心又会让锐刺造成的二次伤害，就是用劲方面也是不好拿捏的，用劲太大了，会破坏粽叶的完整性，用劲小了，又不能很好地把刺处理干净，所以只能提着一口气，用巧劲慢慢地刮、细细地刮。刮完后还要按照一定的尺寸剪成长条状，一般是剪成三四十厘米的长度就足够了，然后把刮好的叶片，十几二十片地扎成一捆，这主要是方便接下来煮烫露兜叶后的打捞。
煮烫露兜叶时，把露兜叶放大锅中，加入浸过叶片的水，煮开后浸泡一会，就可以把叶子成捆捞起了。烫煮叶子的目的，是为了让坚硬的露兜叶变得柔韧不易断，方便折腾，煮过的露兜叶子就会褪掉青绿色外套，换上了棕褐色的衣裳，也就是我们最后看到的粽叶颜色。看完整个工序，也许你会觉得既然用露兜叶子工序这么繁杂，为何不用其他的叶子代替？问这话的亲，一定是没有吃过用露兜叶子包出来的粽子的。市场上售卖的粽叶不但种类繁多，而且方便快捷，但露兜叶子自带一股特别的香气，这香气是其他叶子无法替代的，这股特别的香气搭上糯米香菇的醇香，让人闻起来就垂涎欲滴，吃起来更是清香不腻、滋味妙绝，可以说只要你吃过用露兜叶子包的粽子，你就会觉得，用其他的叶子包的粽子，都不是粽子该有的味道。
繁琐的粽叶准备工作完成后，就可以准备粽中馅料了。大蒜要提前几天掰好放在盆里，等到开包这一天才剁碎备用。萝卜干也可以提前一天切好放冰箱里，农家自制的萝卜干，用在粽子中可算得上是成就了粽子的灵魂部分，让你在咬上一口，咸香满嘴的同时，还能感到脆爽解腻。五花肉是包的当天才切成小块的，用姜醋酱油五香粉等先腌制入味。
今早，我在听到婆婆中气不足的聊天时，只稍稍地赖了一小会床，就赶紧爬起来帮忙，只是等我收拾完毕下楼时，婆婆就已经把所有的馅料都准备好了。婆婆是个典型的潮汕妇女，虽不识字，却能做出各种精美的粿品，什么红桃粿、鼠壳粿、发粿……各个佳节都能应付自如，唯独学不会包粽子，早些年是依靠亲戚们送的一两捆解解馋，后来是让亲戚帮忙包。先生说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粽子，因为不管是亲戚送的，还是搭亲戚包的，都只有少量，不能敞开肚皮尽兴吃 ，直到今日，他都还是一看到粽子就两眼放亮。我结婚后，婆婆就把包粽子这个重任交给我，着重要求我学包粽子，所以，近几年的粽子都是在我歪歪扭扭的手法下完成的，虽然不够精美，但也还看得出是粽子。
粽子开包前，我会把准备好香菇片和一部分的蒜末，用大量的油放锅里炸，待香菇和蒜的香气飘出来后，洒上胡椒粉、八角粉、五香粉等，炒匀后捞出。锅里留下炸过香菇和蒜末的油，正好用来炒萝卜干。把萝卜干和之前剩下的那部分蒜末一起放进锅里，煎出香味，再把提前捞出沥干水的糯米，倒入锅中和萝卜干蒜末一起翻炒，只需稍稍翻炒均匀，就可以盛出，拌上准备好的熟花生米。经这样处理过的糯米原料，会更咸香诱人，吃粽子时，就不会在只吃到馅料部分时，才感觉到馅料的味道的，而是让你咬下去的每一口都是舌尖上的美味。
馅料的调香部分弄好后，就可以开包了。婆婆把处理好的粽叶整整齐齐的插在桶里，张牙舞爪的露兜叶此刻像跟掉了牙的老虎般，再不具伤害性，只能任人揉捏了。我一般是挑叶片比较宽的粽叶（反正每年的叶子都是富余的，我的技术暂时只能选用比较宽的粽叶，窄小的叶子包了还是会漏），折成一个直漏斗样，漏斗尖部分我会先用花生米堵上，防止漏糯米——当然高手是不需要这样的，接着填上一小把糯米压实，然后随意放上五花肉、香菇、虾米，再盖上一把糯米用力压实，再把叶片顺着漏斗一侧的边缘压平，再回旋到漏斗另一侧压紧，只要不让糯米露出来，最后捆上绳子就成了。只是，这段在我脑中演示过千万遍的包粽子技法，真正付诸到手上时却没有想象中的流畅完美，原本就不大熟练的技能，在隔了一年后又彻底生疏了，不是边侧压的糯米出来偷窥，就是叶片中间爆开了，我努力地尝试了几遍后，还是无法找到问题所在，我有些气馁了：明明去年的粽子就是我包的呀？怎么今年就不行了呢？究竟是哪个步骤的记忆有差错呢？对着一大盆馅料糯米，跟婆婆面面相觑后，只得请来住在附近的表嫂，表嫂是个包粽子高手，她的粽子包得又快又漂亮，十几斤糯米的粽子，她一个多小时就能完成，在我还没学包粽子之前，我家的粽子都是由她代劳的。她让我演示了一遍粽子包法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你把粽叶先压在这一侧是不对的，这侧应该后压，你先压另一侧试试。经表嫂指点迷津后，我的粽子终于能成型，捆上线了，第一个能成型后，接下去就越包越熟练了。我们一般把粽子8个捆成一组，我包好两组后，婆婆就开始煮粽子了，早些年煮粽子，大多数人会用大铁锅，需要柴火煮上五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才能熟透，现在大多用的是高压锅，只需要25分钟就能煮熟。第一锅粽子上锅时，我还没把粽子全部包完，婆婆先解了一个剥开递给我：来来来，先洗手，试试味道！
其实早在高压锅开始上气，粽香窜出时，我肚子里的馋虫就已经按捺不住了，这会看到剥了外壳，露出乳白色身子的粽子，我就更加受不了诱惑了，赶紧洗手，接过粽子轻轻地咬上一口，顿时，那独特的粽子清香在口中旋绕：“嗯，非常完美，鲜香软糯，就是粽子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