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巫嘉楠
生活如墨，有浓有淡，浓淡之间，方为人生。
——题记
黑云压城城欲摧，白雨跳珠乱入船。不知怎的，脑中便将这两句诗拼了起来。考试一点一点逼近，焦虑，浮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停笔，闭眸，复杂的几何图形，晦涩的文言词藻一一在眼前浮现。长叹一气，静静听着自己浮乱的呼吸。
猛地睁眼，无意瞥见桌角那方半年未动的砚台，回忆似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好瘦金，不爱正楷，一如我不爱循规蹈矩，板板正正不是我要的人生。少年的意气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狂放；是“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自信；是“蓬舟吹取三山去”的傲然。少年不甘平庸，算年少轻狂。
可如今......我暗自苦笑，别无他法，唯有自渡。
铺纸，压帖，研墨，在一下下的摩挲中，淡墨化浓，墨香弥漫开来，充斥整个书房。指尖滑过笔架，挑上一支细管狼毫，隽秀中带着刚韧奔放，轻沾浓墨，提笔。
狼毫在淡黄的宣纸上游动，一提一顿，轻压手腕，指腹一转，一抬一拖，墨迹晕染开，如孤鹤般清高洒脱，枯若老树盘遒，润似江南水袖，浓淡墨结合，相得益彰。
翻开字帖，于非闇大师的字迹一下子映入我心。“野色情宜上阁看，树阴遥映御满寒”，笔锋锐利，笔意浑厚，内心逐渐平静下来。想到陶潜，想到嵇康，想到魏晋时的风骨，正如这笔下的浓淡，浓的如曹子建，七步成诗，才华横溢，他身上的建安风骨，是一笔下去，晕开半张宣纸的浓烈。而淡的如嵇康，如陶渊明，躲起来也能让人高看一眼，嵇叔夜在洛阳郊外打铁时，天下名士都来拜访，王公贵族来看他，他也还是头也不回地专注于手中的工作：“等着吧，这块铁烧得正红。”当朝权贵也只能在一旁乖乖等待，这是独一无二的铁匠。
有人说：“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明。”嵇叔夜的离群索居明艳得让人嫉妒，陶潜《神释》有云：“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这是相似的精神底色。《广陵散》或是《风入松》绝不只是乐谱，更是朗朗的笑，铮铮的骨和遗世独立的心。嵇康，他自己便是“西岭松声落日秋，千枝万叶风飕飕”，便是“风入松”。
墨尽纸终，墨香仍存，满纸墨迹，心中郁闷荡然无存。
浓墨是风光，淡墨便是选择，浓淡之间，方为人生。
重新打开作业，我继续奋笔疾书，没有了挥之不去的焦虑，思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然的墨是浓稠的，只有在墨中加水，淡化浓墨，笔隙间留白，不过度渲染，才是最好的境界。浓墨淡抹，不深陷，亦不浮躁。
叔本华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满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摆。”
生命还可以是一个过程，一个“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过程，而就在浓淡之间，我们寻到了自己，也寻到了不掺杂任何功利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