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作秀”与教师“下水”
■ 文/吴非
我们不妨把“高考秀”当作一种体验，甚或是一种娱乐，不必太认真。相对而言，语文教师倒更应重视写作的体验，并把它作为一种职业素养
可能没有哪个国家像中国这样，举国关心当年的高考作文题，媒体每年都邀作家、名流参加“高考秀”，几乎成了风气。有意思的是，高考秀者，都只写作文，而不碰语文基础知识题和阅读题，更不去碰“数理化生外政史地”。其实作家做高考作文和考生临场写作，没有可比性，更不用说作家以写作为业，而考生要学十多门课了。比如有知名作家用十多个小时才写完一篇“高考作文”，而这个时间，学生却要用来考完全部五门课。
今年“高考作文秀”的参加者比去年多，参加者心态也比较平和。人们弄清几个问题之后，一般就不会说三道四了。一是“时空”不一样，作家没有身临其境；二是心态不一样，作家没有落榜之虞；三是负担不一样，作家毕竟只写一篇作文……总而言之，高考是高考，游戏是游戏，不要用游戏的法则去评论高考；同样，如果给作家的“高考秀”作文打了低分，也并不意味着这位作家从此就不能吃写作饭。在我看来，作家写不好高考作文，一点也不奇怪。
不久前有人批评我去年给某作家的“秀作文”打了30分，认为作家写高考作文不可能不及格，并指出高考作文阅卷不应当只看审题云云。这些误识都是对高考作文及阅卷缺乏了解造成的。请想，如果高考作文完全忽略审题立意能力，听凭大家爱怎么写就怎么写，爱怎么评分就怎么评分，如何衡量出高低？考试岂不成了自由笔会？一个省动辄几十万人参加高考（今年人数最多的省突破了50万），阅卷不能没有标准。至于作家用十多个小时才写完一篇“高考作文”，却完全无视审题要求，自认为能得满分，对此不需要做说服工作，因为他不懂高考规则，是来闹着玩儿的。
高考作文本无神秘可言，但是每个参加者必须尊重规则。譬如打篮球踢足球，总还得有个边线，不得出界。如果考生无视题目必要的限定，硬是要自立题目，做成另外一篇文章，你偏要说他的“表达好”，要给他满分，这对其他考生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作文考试不同于文学创作，教师虽不至于为作家写不好高考作文而“得意”，但是如果语文教师认为“作家写高考作文不可能走题”，我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参加过几次高考“作文秀”的评分，有的作家心态真好，上来就说“不会写”、“写不好”，因为他明白，这是一种“不自由状态下的写作”。考试就是考试，大家都得遵守规则。
所以我觉得，应当把“高考秀”当作一种体验，甚或是一种娱乐，不必太认真。我倒觉得，语文教师更应重视写作的体验，把写作作为一种职业素养。由于种种原因，一些教师长年不动笔，已经到了不会写文章的地步了。每年的职评或是论文评比，看到一些教师交来的文章，实在不忍心批评，也不敢为外人道。更有甚者，有的语文教师（甚至是教龄很长的）也做起了文抄公，剪刀浆糊早已过时，整篇从网上下载更为快捷……有鉴于此，我认为语文教师自己先得过写作关。
从目前情况来看，高考作文评卷的形式的确需要改进。要尽可能地缩小误差，这就需要大批有作文教学经验的教师参加阅卷工作。教师能不能充分地理解题意，能不能吃透评分标准，能不能了解学生的写作状态，直接关系到作文阅卷的质量。
今年，江苏省高考语文阅卷点作文总复查组向全体阅卷教师建议：在集训期间，每个人都草拟对考题的理解。同时建议老师们能就今年的考题写一篇“下水”作文。提出这样的建议，主要是对每一个考生负责，体现高考阅卷的公平性和权威性。在动员会上，我们也向全体教师预告：2004年高考阅卷集训的第一天，由总复查组带头，所有参加作文阅卷的教师，每个人都要在一小时内写一篇高考作文。你的作文可以不公开，可以不评分，总复查组也不会以此作为对你业务能力的评价，但是你必须写。今年，一些教师响应号召，认真地写出了对试题的分析理解，也有一些教师公开了他们的“下水”作文，开了一个好头。
阅卷教师“下水”，有利于对考题作深入研究，掌握评分标准。因为只有自己动手写文章，才会认真审题。教师考虑问题比考生复杂，反应能力不如学生，但是在审题立意和逻辑思维能力方面，教师水平一般要高于学生，综合能力强于学生。对一道作文题，学生的考虑往往是凭直感，教师则会思考哪几种立意是“切题”的，哪几种立意是“基本符合题意”的，知道什么情况属于偏题走题，他明白其中的区分度，一旦亲手操作，他的考虑就更具体，更明晰；这时候对照评分标准，他的感性认识增强了，对试卷就能准确地作出判断。
阅卷教师“下水”，体会学生的写作状态，能更多地了解情况，有利于改进作文教学。有时候，教师会对一些试卷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会把文章写成这样？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为什么会举这种不恰当的例子？……如果我们能经常地试着“下水”，站在被评价者的立场上，才能了解学生的写作状态，判别作文等次时，就会比较公正客观，也就不至于向学生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了。
写作是一种生命运动，也是一种自我丰富与发展的过程，是对人的思维和语言的综合训练，语文教师要保持业务优势，要特别注意提高写作水平。旧时代对学生语文能力的一般要求是“出口成章，下笔能文”，如果今天连教师都做不到这一点，我们的语文教育将很难有发展。
我主张大家以平常心去看待作家的“高考秀”，这或许也是作家们的希望。我建议语文教师重视“下水”作文，以增加写作教学的感性认识。如果我们不积极地想办法，一味地怨天尤人的话，中学作文教学仍将长期停滞在低效阶段。
（作者为江苏省高考语文阅卷点作文总复查组副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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