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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雪的冬天

时间:2017-05-23 06:45:56  作者:  来源  查看:17

雪的冬天


文\梁爽老师


一>

这是一片僵硬的土地,硬冻而干裂,好似一个干渴至极的老叟。一指宽的小道肆意地向前伸去,一直指向那座矮矮的红房子。那红色,和这里的人脸上的红很相像。

僳缟族是信仰雪的民族,可好笑的是,空中、地上没有一片雪花。

车只能停罢。张淮第一个跳下了车,脖子上的挂牌也随之摇晃了几下,刚刚路上的颠簸让他有点眩晕。老李扛着摄像机缓缓地走了下来,说来也怪,这机器就好像长在它身上了一般。

一股烟草的焦味飘入张淮的鼻孔,他对烟味十分敏感,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这位身材敦厚的李主任。

“你小子,坐这么会车就不行了?这记者可不好当啊!”老李两指夹着烟头,看看他,又看看远处的红房子,“待会你就别吱声,跟着我就好。”

风硬是把这熏味再次送到张淮鼻翼,他扭了过去,也看看那矮矮的土房。这片土地属于一个极小的少数民族,他听说这僳缟族原是个没有什么脾性的民族,人们自给自足,安居乐业。可后来外族入侵,全族就被迫搬到了山腰上,最后又逼到山顶。几百年来,奔波不断,才终于在这穷乡僻壤找到一席之地。

听说只要生存在有雪的地方,这个民族的人们就活得下去。

“李主任,你说我们这穷追不舍地去报道,这意义何在呢?”张淮走在后面,终于还是问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

李主任回过头,笑着说:“意义这种东西太虚了。我只知道来第三次了,一定得拍出点东西来。”张淮知道这次的确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第一次踩点,两边语言不通,老李不得不回报社找个“翻译官”;第二次倒好,正值老族长交接下一任的好时机,可不专业的翻译官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僳缟族认为工作人员很不友好,把他们都请出去了。

这不,再三沟通,僳缟族同意第三次的采访,但也只限两人。

“这天也不像要下雪的样子,真怕我们又白来一趟。”张淮嘀嘀咕咕的,想起了家里的爸妈盼着他回家过年,可自己却远在他乡,心里更难受了。

“小张啊,没有哪次来是白来的。”老李把摄像机放下来,拍了拍他的肩。



二>

红房子里的主人公终于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中。一男一女,一少一老。

张淮走在老李的后面,目光却紧缩在那老妪的头上。乌黑发亮的一袭长发盘成了一个似帽子的发髻,闪闪发亮的装饰固定好那复杂的发型。张淮早就听说这个民族的女性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头发,正如她的母亲,总舍不得剪掉。

脸上的红晕和黝黑的皮肤,让这位小伙子显得精神抖擞。他和老李说了点什么,老李就带着他进了一间房。说是房间,其实就一炕,几张凳子。

“这小伙就是新族长,人还不错。”老李边放行李边对张淮说,“待会和我一起出去逛逛,采采风。”

张淮摇摇头,说是自己头有些疼,想先休息会。

于是,没一会的功夫,本就空空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了。他想给爸妈打个电话,但摸摸胸前的牌子,却又犹豫了。

这是他进报社的第四个月了,上面还是写着“实习生”三字。回忆起端茶倒水的日子,熬夜完成的揭丑的稿子却被抹杀掉,来之前还和主编杠上了一番,他有一肚子的苦水。而今这雪也迟迟不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最后的一关。

他不知道的是,等待雪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小张啊,你别说,其实他们还挺热情的……”老李回来时已是夜晚。他刚想问要不要吃点什么,就看到张淮坐在炕上啃着烙饼似的东西。

张淮抬头,问:“那个族长给的,你吃了吗?”

老李点头笑了,在行李包里找了身衣服换上,准备去打点水洗个脚。张淮看看表,也才八点钟,可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

“早点睡,明天还有工作呢。”老李打完水过来说。

张淮不言语。他之前都查过的,这半个月恐怕都没有雪。他不知道在这里能有什么工作,耗着有什么意思。

“怎么了?还没缓过劲来?”李主任开始一本正经起来,“年轻人可以任性,但别过头啊。”

“李主任,既然你直言了,那我也实话实说。如果不是能快点转正,我真不想来的。”张淮盯着李主任的眼睛,“我觉得我们做记者的,就应该去报道现实真相,而不是在这公款吃喝。”

这下老李终于明白了张淮的心思,“呵嗤”一笑:“还是太年轻了!我们的工作是在帮助这个族啊,帮他们把历史记录下来……”

张淮还不等老李说完,就面红耳赤道:“听得太多了!”

说完,他愤愤地装睡了过去。直到夜里,老李的鼾声起伏,他还未睡着。



三>

等张淮醒过来时,炕上又已经只剩他一人了。凳子上的摄像机的包也空空如也,睁着惺忪的眼,他赶紧跑到门前看外面的天气。

无雪。依旧是硬冻的土地。

他又一次失望了,并且觉得好笑。

小伙还在,他用蹩脚的普通话和张淮招呼了一声。张淮左瞧瞧右看看,却没看到昨天给他送白皮饼的老阿婆。

“你知道李主任去哪了吗?”张淮问,但也知道是白问,因为听不懂。

小伙给他递了点吃食,然后指了指后山上的一个拱形的门,张怀推测那是一个庙宇。

“那是什么?”张淮一脸惊奇。

小伙继续比划着,似是在指路。张淮吃力地看着他,他那认真的神情,第一次让张淮觉得他像个族长的样子。

张淮一吃完就循着刚刚小伙指的方向走,但越走他越奇怪。路上一个女人都没看到,都是黝黑的男人三三两两。

他又想起了那位老妪。那乌黑发亮的头发,和她母亲的一模一样。

难道说没有雪,她们也会唱《雪姑娘》?张淮心中又闪了一丝希望。

这次来,就是为了拍这支《雪姑娘》。僳缟族的女人认为冬天的雪是世上最纯洁的东西,而一旦到了雪天,就预示着雪神要降临了。雪花落在那个女人的鼻翼上,她就会成为幸运儿,被赋予神的力量,然后跳起这段《雪姑娘》。幸运儿们边跳边念叨着什么,据说这是雪神在托话于僳缟族,能保证僳缟族来年的平安顺利。

这是僳缟族多年来的传统,也是它们能够一直生存下去的信念。

可张淮奇怪,没有雪,她们怎么跳呢?



四>

近了,近了。山腰上拱门那的确传来了渺茫的歌声。

张淮欣喜地加快了步伐,他三步并作两步,第一次这么快爬到了半山腰。

乌黑亮丽的长发再次映入眼帘,只不过这次所有的女人都散下来了,那长长的头发都拖到了地上。但比她们更吸引人的是,一尊巨型的女神塑像。女神缟素的长裙,上面修饰着晶莹的蝴蝶,而这蝴蝶也都是白色的。红润的脸蛋上一对低垂的眼帘,好像虔诚地在心中默念着什么。

僳缟族的女子都以同样的姿势面对着女神,只是她们在都在齐声歌唱。

不是《雪姑娘》,张淮能辨别出来,但是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异。

层层白色的波浪,悠扬的歌声里是不卑不亢的祈祷。张淮陶醉在这泛着白色涟漪的歌声里,他不敢相信这世界竟然还有如此纯净的画面。

“老李!”他看到了站在另一隅的老李,不知不觉竟然脱口叫出了“老李”。

老李笑笑,示意他安静地听,不要打扰。



“雪,神圣的雪,请降临于我僳缟族……”僳缟族的歌声,张淮听不懂。但他的心第一次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些不能理解的,那些还未发生的。

雪,仍没有下的痕迹。但僳缟族的女人们将继续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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