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永久”车

陈亚东
　　父亲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静静地停在老家堂屋里。不是车子坏了，而是父亲老了。车龄超过半个世纪的那辆车，是父亲心中的“宝马”，承载了我儿少时的快乐，更是通过它改善全家的生活。

　　父亲部队退伍时拿出那点安家费买来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在那个自行车稀少的年代，这辆车在四邻八舍的眼里那是不亚于现在宝马车的级别。随着姐姐和我的出生，父亲的生活压力陡然增大，渐渐的，父亲车上坐的不再是我和姐姐，而是从家里运出去的蔬菜。父亲和母亲是种田的能手，一亩三分地，想方设法让菜地里的菜能换点钱回来。当邻居家的菜还是秧苗时，父母亲种植的蔬菜开始上市。由于赶上的是“头市货”，父亲用车装出去的菜，不仅好卖而且也能卖到好价钱。

　　父母几乎每天都要理菜到深夜。到了凌晨2点左右时，父亲又起身装车。而我们依旧在梦乡。有时，父亲的菜卖得快，很早就回来了；有时候因菜太多，已万家灯火了，父亲还没回来。我们就在路口张望，听见熟悉的铃声，母亲盛饭，看着我们无忧地吃着，很想睡一觉的父亲常在旁边笑得很开心。

　　骑车卖菜的父亲，每次回来都会带回“油点子”等糕点，即使有时他说没买，我们也会在车兜里翻寻到点心。有一次，看到父亲用舌头舔包装纸上的饼屑，以为父亲只是为了不要浪费。但母亲告诉我，父亲每天都是空着肚子上镇，饿着肚子骑车回来，但给我们买点心十分舍得，而他只是隔着纸袋闻香味，从不吃一块点心。母亲常责怪父亲太省，而父亲数着钱说，孩子大了，用场多了。

　　父亲用这辆车挣来的钱，供我姐姐读完了大学，供我读完了高中。高中的一天，父亲推车来到学校，将一张10元“大团结”递给我，说可以交下个月饭钱了，然后骑车走了。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是父亲将两大捆足有400来斤的芦苇放在自行车两边，硬是推着车步行10多公里卖掉换来的。

　　父亲用这辆自行车，挣钱盖起了小楼，挣钱为我娶回媳妇。这辆车对于父亲，犹如子女般的感情。从来不服老的父亲，直到有一次踩空自行车，摔断两颗门牙后，才知道自己老了。那是父亲70岁那年的早晨，他还想上镇卖掉一些蔬菜。患有白内障的他，不小心踩空自行车，一下子摔在地上，车上的蔬菜全部滚落。父亲摸黑将菜捡起，然后艰难地推着回到家里，重新装车。当母亲看到父亲嘴巴里全是鲜血时，才阻止了父亲的坚持。闻讯赶回家的我，再次劝阻父亲，告别爱车，静静养老。

　　车还在，人已老。瘦小的父亲82岁了，虽然不敢骑车了，但他偶尔还是推着车和母亲一起去镇上，买回一些化肥等农资，老两口常常幸福地慢行在一抹红红的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