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爱

任性的爱
他越来越任性，任性到几乎让我发疯。
情绪兴奋的时候，他像一只羔羊乖巧和善；心情低落的时候，他像一头狮子怒吼狂啸。
我怀疑他“病”了，并且“病”的很深。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不再听我的话，时不时和我作对，我让他晚上早点休息，他说自己的时间自己做主；我让他多吃素食，他说我不是他的亲爹；我让他出门多锻炼身体；他说我嫌他胖；我让他走路直起腰来，他说我多管闲事；我让他不要再贪玩游戏，他说我不懂劳逸结合；我让他睡觉时常洗脚，他说我瞎操心；我让他抓紧一切时间学习，他说我管得太多------我的任何建议，他都能找到反驳的理由。他总是对的，我总是错的。
他变了，变得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我深感恐慌。
他的脾气渐长，我不敢说他的不是，即便是几句规劝的话，善意的提醒，他都会感到如芒刺背，对我大声嚷嚷，斥责我伤了他的自尊。许多的时候，我只能暗守在时间的角落默默地祈祷，祈祷他在未来的日子里静善静气。
为了他，我还是在不停地在他的耳边说教，他认为我很烦，以至于我们常常吵架，甚至剑拔弩张，每每至此，都是我败下阵来，不是我惹不起他，而是担心会败坏他的情绪，影响到他的学习。
他在暴躁与乖戾的漩涡里越陷越深，我认为，他在一步步走向堕落，走向没有黎明的漆夜。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是我过于敏感，还是他正在蜇变？
很长时间里，我在亲情的泥沼里苦苦挣扎，反思着我们之间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细品着每一段时光的过往，斥问现在，为何会成为这个样子？
困惑中寻寻觅觅找不到答案。曾经质询过无数同龄人，他们告诉我，青春期的孩子正是浮躁与萌动的年龄，冲动正是他们的特质，不必过于计较。只有不会教育孩子父母，没有教育不好的孩子！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安慰，一种敷衍的安慰，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期待。
别人家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呢？我很想知道。
那天遇到同事“刘”，我们曾经在单身楼同一个宿舍共寝，他家的小“祖宗”和他在同一个班里，并且还是同桌，问及孩子，“刘”唉声叹气：“我们已经很久不说话了，在家里就像敌人一样，谁也不搭理谁”；闻听此言，心里暗自窃喜，原来，还有和我一样的家长啊！一次，在路上遇到了到“申”，“申”曾是我的同事，提起他的“祖宗”，“申”的怨气就像燃烧的烈焰，瞬间熊熊燃起，绝望的眼眶里，泪水不停地打转，看到他的样子，我便知道，他在他家“祖宗”面前一定受到了不少的委屈。“申”的遭遇让我的心里平衡多了；“英”是我的同学，她的“祖宗”比起他低一个年级，一次偶遇，我们聊起她的“祖宗”，“英”已是未语梗咽，她说：“我哪是养个儿子啊，简直就是养了一匹狼啊”！看到英的样子，我胸中的心结一下释然了，原来，天下的“小兔崽子们”都是一个德行啊！
我也曾试着改变着自己，希望这种水火不相容的亲情尽早烟消云散，重新回到当初温馨的光阴里，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
无论说话还是做事，他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他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是否存在心理障碍？难道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我一直在思考着！
高考前的几个月，他还在每天关注体育频道，电视机前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在电脑游戏里偷偷激战，我很想上去揍他，可是，我不能，我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逼他在悬崖的边沿更进一步。
高考的前夜，他在屋里不停滴走动，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我能不能考上，满脸的愁容。
我本想劝劝他，却欲言又止！
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我痛恨地乐着他的心态！
高考那天，遇到他的老师，提起孩子的任性，老师毫不忌讳的说：“考完试再收拾他”。真乃英雄所见略同啊！
高考之后，本应该是放松的日子，他却天天守在家，从卧室到客厅、从床上到电脑桌前，循规滔距地坚守着自己的生活路线。说他几句，他说我烦人，言辞重了，他和我干仗。
我们彼此间的处境还是一如既往。
一天的晚上，我们因为几句话争吵了起来，随即，这种激烈的情绪渐渐升温，他和我动起手来，我忍无可忍，想想多年来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想想多年来我遭受到委屈，我决定，我不想再忍下去了，这个晚上，就在这个晚上，我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楞头小子，我要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长几只眼！
然而，与他对决，我毫无胜算的把握，他比我高，也比我壮，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把我抱起来摔在地上，也可以轻易地扭起我的胳膊把我摁在沙发上，与他一争高下犹如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若想取胜，只能智取。三十六计里的“以逸待劳”和“声东击西”，只要取其一，就足够对付这小子了。
在和他的正面进攻中，将他拖得筋疲力竭，就在他疏于防范之时，在他的腋窝下挠了痒痒，此招甚为管用，他一下子就瘫倒在地，借此机会拳脚相加，带着多年的怨气，暴风雨般向他砸去，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反抗，他开始调整战术，由以守为攻转变为主动进攻。他凭借蛮力，很快把我揣倒在地板上，我们再次在地板上扭在了一起，彼此担心着对方的进攻，我们互不放手，都在盯着对方大声的喘着粗气，稍稍缓过气之后，我发现这小子的鼻子像喷泉一样在汩汩地流血，我意识到这一架打的有点严重了，地板上血迹不断向四处蔓延，大有波涛汹涌之势。
我不敢再和他僵持下去，主动松开了自己的手，他也没在向我主动进攻，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微闭着眼睛，我瞬间紧张起来，心里好似有一块石头堵在心口，他会不会死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敢再想象下去，急忙翻翻他的眼皮，发现他还活着，心里的石头霎时落了下来。
随后，他怔怔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没有张开口，只是微微地噏和着。
我起身拿一叠巾纸放在他的手里让他自己擦擦鼻子上的血迹，他愤愤地把纸巾丢到一边，伤感地说：“你小子给我等着，我早晚会干掉你的”。
我心疼地看着他，没再说什么。我感到头懵懵的、心慌慌的，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样做来收拾这样的残局！
我决定出去走走，当我起身准备拉开门栓时，他迅疾爬了起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你不能出去，这样会很危险的”。他喃喃道：
没想到，把他揍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牵挂着我，那一刻，我的心被火烤一样痛，但是，我真的很想出去，不想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用很大力气想掰开他的手，一切都是徒劳，他抱得很紧。
我们僵持聊很久，趁他不备，我还是摔门而去。
沿着小区的街道，迈着沉重的脚步，毫无目的走向城市的深处，一辆辆城市的“精灵”从身边呼啸而过，惊起的阵阵热浪将我淹没，街道两边的霓虹灯折射着忧郁的色彩，就像我当时的心情羸弱苍白。这个城市，包括这个城市的一切，变得陌生而又模糊，家，对我而言，已不再是港湾，我就像漂浮在水里的一梗浮萍，似乎已找不到自己的根基了。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远，我感到很累、很渴，前面不远处的街边有一条椅，我缓缓地走过去并坐了下来，默默地。默默地，一任夜风舔舐着我心灵的伤口，让城市的宁静沉淀我的思绪，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为亲情、为生活、为人生。
生命的路上，自己度过了人生的大半时光，自信很坚强，砥砺过风雨冰霜，付出过无数的心智与爱意，坎坎坷坷的步履中都会微笑而过，即便是被生活的桎梏磕绊得心力交瘁、被社会的恶狼撕咬得遍体鳞伤，我都未曾留下过一滴眼泪，然而，在亲情面前，我却泪流满面，自己竟脆弱得就像刚刚烧出来的瓷器，轻轻一触，便支离破碎。
想当初，自己也曾青春年少，也曾倔强任性，但也未像他这样如此地蛮横霸道、无法无天。小时候，自己偷偷背着母亲下河洗澡被母亲沿着河岸追打、因写错对联将爷爷气的暴跳如雷、因偷吃奶奶祭祀的贡品而害得奶奶不住地抹眼泪，我也不曾在长辈面前肆无忌惮，横眉顶撞，至亲也从未怪罪于我，我知道，所有的任性都是我的错，如今，面对他的任性，我却再也难以容忍，是他越过了人性的底线还是我缺少心胸的宽度？难道当爱的容器溢满爱的甘饴后，一定要爆炸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曾经记得，在空间里看到一位叫着“笨哥”的网友所发的一篇说说：“不尊重父母的人，是混蛋；太溺爱孩子的人，是笨蛋”。是啊！不孝即为不尊，惯宠即为溺爱，这都是又混又笨的人所为，我总觉得这句话用在我的身上再适合不过了，想想自己离开父母多年，辛勤半生，钱没有挣到，孝敬父母更谈不上，所以，纯属混蛋一个，对孩子的教育更是无以言说，更别提是孩子的第一任师表，又是笨蛋一个，二者均赞，自己岂不可悲乎！
夜很深，这座城市正在酣睡，我已疲惫不堪，本想出来静一静身心，捋一捋愁丝，然而，自己却难以平静，心里装的还是满满的他，他现在怎样？会不会？我不敢再想下去，起身快速踏上回程的路。
走进屋内，拉开灯，屋内完好如初，地上的血迹不见了踪影，他倒在自己的床上已是鼾声如雷，轻轻为他身上拉上毯子，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我的心很疼、很疼！
明天会怎样，他会不会还是像往常一样的任性下去，还是回到当初小时候的模样，亲切叫一声我的绰号，微笑地和我来一个拥抱?
他------我的儿子，一个任性、倔强而又纯净善良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