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与鞘之间的戏中戏 ——观《笑里藏刀》有感

尼采说：“一切幸福感都有两个共同之处：充溢的情感和高涨的精神。”这种幸福感时刻遍布于时空之中，时而显现时而隐秘。电影作为一门综合艺术，它同样会让受众体验到这种幸福感，而这种幸福感正是电影画面中所表达的情感与精神。《笑里藏刀》是这样一部具有充溢情感和高涨精神的电影，因此，它让我体验到了那份幸福感。

有幸得到内部观影机会，观看了《笑里藏刀》这部川剧电影。由青年导演张忠执导，杜少杰、高晓攀、谢孟伟主演的这部电影主要以川剧为元素，讲述了前清贵族少爷金慕莲与仆人柴俊荣、师妹崔八喜三人随时代的洪流历经磨砺苦难与命运的一波三折而起起落落爱恨情仇的故事。

这部银都机构有限公司出品的影片是改编自作家李牧雨的作品，张忠导演也正是被这部优秀的作品所吸引，为此做足功课完成了它。影片拍摄结束后被剪辑成多种版本，也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包括川话版、英文版、俄文版、日语版、阿拉伯文版。就像导演所说的那样，一部影片拍完了不等于就此结束了，后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影片中的金慕莲单纯善良，视戏如命，因为看戏而耽误了与家人的行程，最终和仆人柴俊荣留了下来。心怀赤诚的金少爷满心愿望能与当时赫赫有名的筱云鹤大先生同台，这是他的被安排，这是他的宿命。后来碰巧遇见偷戏的崔八喜，两人心生欢喜。这种碰巧正是电影中的发展，是生活中的存在。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时代变迁了，命运扭转了。仆人柴俊荣成为了团长。身份变了，权力变了，地位变了，人心也变了，柴俊荣不再是往日淳朴敦厚、悉心照料少爷的柴仆人，而是忙于应酬、说话有声有调、高人一等的柴团长。之后的随心所欲、酩酊烂醉让他在即将登台演出的大先生与众人面前彻底毁了形象。情急之下，八喜找来平时一直与她在台下练戏的金慕莲，那一句“娘子啊”唱动了大先生与众演员的心，他终于如愿得到与大先生登台的机会，并获得观众们的欢呼与掌声。

发展到柴团长从鞘中拔刀，将鞘扔向金慕莲这一场景时，与影片开头滴血铸刀，刀鞘合一形成一个呼应，他们在这里有了更深刻的矛盾。刀与鞘不再是彼此归属与相互存在的关系，从金慕莲离开的背影和柴团长厮骂的愤怒之中，刀与鞘分离，注定他们的关系从此彻底破裂。

作为引起金慕莲与柴俊荣之间关系破裂的一大成因崔八喜，她是可悲的。为演《白蛇传》想成名角的她，蔑视大先生。为此她放弃了尊严，违背了自己的内心，扼杀了与金慕莲的爱情，最终选择与柴团长成亲。最终，他们三人同台，那出《打红台》假戏真做，柴俊荣心生恶念藏刀、拔刀使得金慕莲毁容。

结局是开放式的，有让人无限的回望，无限的想象，无限的无休止的思索。回望崔八喜望着那对泥人对着金慕莲的那句：“这是你，这是我”；回望大先生在坡脚妻子的陪同下退出的那个舞台；又回望婚礼上伤心欲绝的金慕莲那段《钟馗嫁妹》。我们想象后来的金慕莲、崔八喜和柴俊荣，或许包围着他们的是无尽的悲伤、痛苦、悔恨、自责、挣扎……

电影要吸引人，离不开独特的视听觉手段与丰富的文化元素。《笑里藏刀》基本上采用的是固定镜头，每个画面不说是精致无缺，也可谓是细腻稳定。电影以川剧为载体，穿插了《白蛇传》、《钟馗嫁妹》、《打红台》等经典片段，上演了精彩的戏中戏，为观众呈现“变脸”、“藏刀”等川剧绝活，又融入老皇城牛肉、捏泥人、老茶馆等川味元素，丰富而饱满，让人意犹未尽。

法国作家布封说：“风格即人。”文学作品的风格与作家的关系是这样，影视作品的风格与导演的关系亦如此。看《笑里藏刀》不禁会让人想到段小楼与程蝶衣、想到梅兰芳、想到陈凯歌。作为第五代导演的佼佼者，他的作品主观性强烈，寓意深刻，对探索民族文化有着强烈的渴望。《霸王别姬》、《梅兰芳》成为了经典，无不与陈凯歌独特的影像魅力和深刻的思想深度相关。

暂且抛却《霸王别姬》，《笑里藏刀》尽管有着一些不足与瑕疵，作为川剧文化、民族文化的一个缩影，导演张忠正是以电影作为介质，用自己的影像风格诠释、弘扬、传承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这是鱼龙混杂的电影市场中的一股清流，是当下娱乐至死时代的新气候。

正如巴赞所说：“一幅图抵得上上千个词汇。”那一张川剧脸谱，一帧藏刀、一帧拔刀，是四川故事，更是中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