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提哀

樊铭佳

在那个以富庶称著的领地旁，是一块不算发达的区域。每一片领地各有山脉作为分界，深山之中，鸟鸣声不绝于耳。
古提鹿一族世代生活在两大领土的分界处，受到南方“王庭”的管辖。
缀有翠绿绒羽的鸟类忽地冲上云层，消失不见，在浓密的树丛中留下了摇曳的树影。
族长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些小小的身影，眸光微沉。周围聚集着的族人们也流露出惶惶不安的神情。
随之而来的还有哨兵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年轻的哨兵飞奔而来，带来了让族人们更加不安的消息，“卫队来了——”
“他们又来了！”
“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
“一点都没有了！”
“好多鹿都饿死了！”
“他们还拉鹿去城里！”
“天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各种议论中夹杂着幼儿的哭声与鹿蹄轻踏的声音，随着族长说的话戛然而止——“准备一下，今晚就走罢。”
没有人出言反驳。九叉长老也都沉默不语。
负责与卫兵交涉的古提鹿迅速离开集会点，奔向村寨的大门。冬日罕见的暖阳，在密林中不时地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是夜，群星隐退，皓月也隐藏了自己的光彩。古提一族悄然关好了各自的屋门，有序地来到大门前的空地。
各个单位的负责鹿清点好数量，小声地汇总。
所有的居民都黯然回首，看向自己的出生地——或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默默的与往昔告别。
没有多少悲伤，只有即将解脱的轻松。
“走吧。”

众鹿鱼贯而出，缓慢的走向遥远平静的深山。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掩体后，无数双眼睛正紧盯着这一温驯种族的大迁徙。

就在最后一头鹿迈着沉重的步伐踏离故乡时，巨大的警报声与整齐而闷沉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手持利器的卫兵冲了出来，无情的砍向了古提鹿。
哀鸣、惨叫、鲜血，混合着冲天的火光，粉碎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鲜艳的红与刺眼的光彼此照映，不断的冲击着幸存者的大脑。
族长倒在了血泊之中，温和的脸上刻着掩饰不住的惊愕。他身前的卫兵领队正漫不经心的擦拭着自己的刀刃。
草丛里，憔悴的绿色小鸟和光华暗淡的深绿色鸟儿亲昵的靠在一起，身后的草地上是那个布满锈迹的笼子。

“啾——”绿色的海洋从密林中涌出，翅膀的扑棱声打断了无止境的屠杀。
受惊的鹿群在海洋的间隙中奔涌而出，顷刻间消失在了远方。
古提鸟族首领在高出俯视着本族的胜利，同时也看向了相依而生的古提鹿族——为数不多的残部。
卫兵首领笑不出来了。
它面色铁青地发出了撤退指令后就不管不顾的走了。失了领头的卫兵犹如无头的苍蝇，茫然地扎进了汪洋之中，被鸟喙、爪子抓的遍布伤痕，仓皇地逃往了苍凉夜色中。

鹿群终于消失在了“王庭”的视野中。
而在大山中徘徊的古提一族，并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山的那边、“蛮荒”的世界中是否还有余地。
碧绿的古提鸟跟在鹿群周围，消失在朝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