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尘

陆祉亦
阿尔是个爱幻想又贪玩的男孩，他最喜欢到家后山的那片树林里玩耍。那里有一棵古老的山毛榉，树上有个开裂的大洞，有半间屋子那么大。他曾向许多人请教关于树洞的来源，但没有一个让阿尔满意的答案。他总是认为很久很久以前，有神仙在此住过。一天，他玩累了，钻了进去，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朦胧之中，阿尔觉得整棵树正在快速地旋转，一下子就飞了起来。
阿尔从睡梦中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揉了揉眼睛。他看看四周，发现他正躺在一片很小的草地上，旁边堆放像泡沫一样的东西，有灰色的，有黑色的，却很硬的块状物，散发出一股很浓的腥味。他站起身，那小片草地便消失了。他用鼻子吸了一下空气，猛然感觉这儿是那么的冷，使他不禁打了几个哆嗦。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在稀薄的晨雾中看到一个灰色的帐蓬状的建筑，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栋锥状的房子，只有小木屋那么高，顶上的烟囱一直在突突地冒烟。阿尔走了进去，只见一口大锅，放在一个灶台上，里面有一些白花花的东西，正在白气的笼罩中若隐若现。锅的下面没有火焰，只是锅里的块状物一直冒着白烟。他刚想伸手去试探试探，忽然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在高声喊着：“别碰！”。
阿尔转过身，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老头。老头留着山羊胡，眉毛微微上 ，穿着一袭白袍，手指颤抖着。“那气会把你的手给冻掉的。”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屋里。阿尔听了，心惊胆战，立刻把手缩了回来。阿尔看了看，屋子里除了一把木柄的铁锹和一把陈旧的铲子，还有那口大锅。地面上有一种奇怪的温暖，光滑的墙壁摸上去却十分冰冷。
“我在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了？”阿尔嘀咕着，心里正发愣。“这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地方，小伙子。”老头看也不看他说着。阿尔耸了耸肩，表示没听懂。“以后你会明白的……哈嚏。”因为正值冬天，老人衣着单薄，老人打了个喷嚏。阿尔刚想再问个水落石出，只见老头打着哈欠，睡在地上睡着了。阿尔也觉得有些疲惫了，也躺了下去。
过了许久，阿尔隐隐听见老人起来了，迷糊中还听见有拾起铲子的声音，之后就乒乓乒乓地敲到了天亮。阿尔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外，只见老人手拿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子，仿佛在削着什么。等他走近时，看见老人其实在雕刻，原料是旁边堆放着小山似的散发着腥味的块状物。老人雕好了一块，拿给阿尔，让他放进锅中，还叮嘱他小心一点。阿尔捧起这块雕刻成“米”字形的东西，把它放进微微生锈的锅中。不一会儿，它在吱吱的声响中变薄，上面起了一些小白点，然后整块变白，最后变成像玻璃那般晶莹剔透的东西，依然保持着“米”字形状。阿尔走了出去，拿一块又一块老人雕刻好的“米”字形状，放进锅中，在吱吱声中变成一片片美仑美奂的“米”字图案。阿尔忍不住拿起一片放在手中欣赏，手感觉到凉丝丝的，有些冰冷，仿佛把手浸泡在冰水当中。
这样的工作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天天都在重复着，阿尔一直想破解老人雕刻这么多“米”字形水晶的用途。直到一天，老人领着他来到一座完全由“米”字形水晶片堆成搭成的高塔前。老人手指向它，说：“把它们装进这个袋子里，”老人拎起一个小布袋，“后面的事我来做就好了。”阿尔看了看，心里想：这么多，至少几万片吧，什么时候才能装完呢？不过很轻的，估计很快也能装完。老人好像知道了什么，递给我一个玻璃瓶，说这个玻璃瓶对我有用。
阿尔拨出瓶塞，对准那些光滑透明的水晶片，犹如刮了一阵风，又似一双手，一会儿，所有的水晶片都到了瓶子里，眼前只剩一片空地。他们把瓶子放入了袋子中。“跟我来，别跟丢了。哦，对了，我屋子里还有一件外套，回去穿上。”老人说着。阿尔照着去做了。
“我们要出发去哪儿呢？”阿尔急切想知道“是一个世人憧憬的地方，孩子。”老人脸上有一种自豪的表情。
他们前进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了一片米黄色的空地，在四周的黑色荒地中显得格外显眼，踩上去像踩在沙子上，滑而润，轻而软。老人站在中间，手伸向空中，在两朵云中间飞下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铁链，铁链得长似乎没有尽头，有人腿一般粗，在半空中悬挂着。“爬上去，然后按我说的做，不要马虎。”不一会儿，他们都上到了顶端。老人招招手，无数的浮云便组成了一大朵云。阿尔和老人都跳了上去。刚开始，阿尔胆怯自己会跳不过去的，迟疑片刻还是跳了上去，才发现走在云上简直如履平地。老人把铁链拉了上来，系在云头。这时，老人将链子用力地抛了出去，快速地飞行了一大段距离，把小屋甩出了好老远，回头看，那片土地也成了一个小点。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冷得阿尔牙齿直打颤。
“好了，准备到了。”阿尔在隐约中看见一块大理石。老人熟练地将铁链勾到了上面，和阿尔一起爬了过去。
“准备好了吗？”老人看着远方说。
“准备什么？”阿尔不解的问。
“把袋子里的东西向下洒。喏，拿着，小心点儿。”老人把那个小布袋塞给了阿尔。“扔出去，动作快点儿。”老人着急地催促着阿尔。阿尔打开袋子，向空中扔去。“哗——”地一声，里面的水晶片都纷纷飘落，向四周散去，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化成了漫天无数的雪花，就如柳絮任凭在风中飞舞。
“这是冬日的初雪，很漂亮吧。但是它们原来只是一堆堆的废弃物。”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渐渐绽开一丝笑。
阿尔恍然大悟，原来他和老人将人类遗弃的垃圾，通过一天一天的消解，最后洒向大地变成了洁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