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得满架蔷薇香

孙飞凤

昨夜，窗外又下起了雨，雨声里，我梦到了多年前的时光。那时候青春正好，我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那时候花架旁的樱花透着阳光的光芒；那时候满架的蔷薇花开得正好；那时候他们还在肆意而张扬。
那一年，我离开了故乡，去往市里的高中求学。我还记得那一天，市里的天空很低 很低，就压在我的心口，让我有些许窒息。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陌生的环境让我不安又忐忑。当我走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时，空气中浮动着桂花香，隐隐约约之间还有玉兰香气，当我微微抬头时，就能看到那树叶中的月光。轻嗅花香，我的心平静了，我想我未来的高中生活不会太差。
遇到那满架的蔷薇是在十六岁，那时候我分去了新的班级。那是一个雨水天气，空 气中还有湿漉漉的味道，混杂着泥土和沥青的气息。我踩着脚下的小水洼，清爽中还有丝丝烦躁。路边桂花树下是一丛丛的栀子花，突然嗅到一缕清香，祛除了那烦躁，我顺着香气找到了花园深处的花架，那花架上爬满了朵朵蔷薇花。我分明看到了月光的模 样，那一朵朵的小月亮，散发着梨花一般的味道，清冽动人。雨水过后雾蒙蒙的花架， 还散落一地的月光。我感受着这一切，不知怎么的，心里酸楚又哀凉。这种体会无人能懂，而我偏爱这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
从那以后，每一年的花期，我喜欢雨后独自去往花架，坐在花架下倚靠着栏杆，白 蔷薇的香气沾染着雨水的清冽弥漫在空气中，指尖都是书籍的墨香和花香萦绕。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真切的感受到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忽然明白了古人所追求的：“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那是多么的令人沉醉其中。

我记得十七岁那年，一个星期六的夜晚，体弱的我绕着四百米的跑道奔跑，风就扑到我身上，我不知我跑了多久，我只是跑 到咽喉肺部都是作痛，跑到眼泪被风吹走，跑到力竭跌倒在草地里。趴在草地上，全身都在作痛，我本来应该痛痛快快的发泄出 来，可是我没有。我只是侧躺着，半缩着身子，脸埋进手臂的校服里。在路人看来，我 只是跑累了休息而已。风吹过我的后背，我的眼泪没入校服的红袖口里。那是疯狂却又那么沉默的仪式，逼迫自己忘记那过往岁月里的欢喜和疼痛。全身平静下来不再疼痛后，我一个人爬到操场里的高台上坐着，风吹过肥厚的校服。肥厚的校服并不保暖，夜晚的风灌入我的皮肤，月光下的夜晚有些凉。风中夹杂的玉兰花香令人迷醉，那时的短发也随风抚过我的脸颊和脖颈，又痒又刺痛。抬手拂过，掌心落了泪水。我爱的月亮还是它原来的样子，只有我不一样。我盯着月亮，那里面映着我的样子，只是那个样子与我不一样，它就留在了那晚，再也没有跟上我的成长。
梦里我还看到了那些记忆里满是活泼的笑颜，小满骑着车带我在街道上，傍晚的风吹过她的头发，最后落到我的脸庞。她语气中满是戏谑的要我一辈子记住，我第一次坐小电动是她带着的。小馨馨端着自家做的牛肉干巴，笑意盈盈的招呼我。大熊奔跑在郊外的田野，他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荣荣与我坐在玉兰树下石凳上，捧着冷冻过的柠檬水小口的喝着。小青揉着我的头发，笑着说我傻……好多碎片闪过，我看着那些景象，嘴角上扬着，却又悄悄的落了泪。原来都是梦啊。
后来的后来，我长大了，离开了，我不是我了。后来我还看过很多夜晚的月亮，吹过无数次的晚风，在雨中嗅过许多次的花香。我做过很多相同的事，却再也不复那时的模样。梦里，我分明又看到一晚的月光， 玉兰花在树叶中招摇，那满架的蔷薇香依然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