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搭建的舞台

不管你是否愿意接受，我们当代人正生活在一个由目光搭建的舞台上。

当然，这并不是如今才有的。从亚当与夏娃视线对接的那一瞬间，这个舞台便有了。只是随着当今传播媒介的增多、信息传播速度的加快，这种舞台正逐渐由一种观念走向实体。一切都在不断被放大，一切都在不断变轻。
朋友圈即是很典型的例子，人们在朋友圈中出于各种目的地表演，美化自己的生活，修改自身的情感。尽管大多数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这样做，但一旦提及“虚荣”“表演”“面具”等字眼，人们便纷纷开始站在道德高地上抨击：“要活出自我！撕掉面具”，这种行为（我指人们这种道德抨击）就真的没有表演性质吗？我要说的是表演无罪，面具无罪。

为什么人们要表演？就是因为这个舞台，为什么这个舞台会出现？因为人总有一种评判他人，甚至是审判他人的欲望，一种近乎恶趣味的看客心理。既然我们已经搭建了这个舞台，却又依旧要求人们摘掉面具，展现所谓的“真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表演是面对众多如箫般的目光自保守段，是人的求生本能。
三岛由纪夫便是一个表演意识很强的作家，他的人生就是一场带着假面的表演。

“我不得不违心地表演，别人眼中认为我在表演的，实际上是我想归回的真正的我；而别人以为自然状态的我，才是我表演出来的。”

人与外界环境间或多或少地存在着悲剧性的错位。通过表演这一手段，人们可以有效地弥补人与外界之间的鸿沟。而三岛由纪夫整个人生，就是一场近乎疯狂的表演。他充分利用写作、摄影、社会活动等多种手段向外界不断塑造自身的异类形象，到最后惊世骇俗地自杀，这一切都是在舞台上进行的。他的行为越是复杂，引来的目光越是多，他的表演就越是成功。这是一种变相的控诉：既然我不得不表演，那我就一直表演到死。

这并不可悲。

人们常说“寻回真我”，但是“真我”就不具有表演性质吗？既然人希求“寻回”真我，那么“真我”就不是“现在的我”，而是一种自以为的“本来面貌”的我。既然是“自以为”的，那么其“真实性”就不得而知了。一方面，“真我”本身就有表演给自己看之嫌；另一方面，“寻回真我”也可能是不自觉地想向外人表演出“我想成为（我是）真实的人”。如果真正有人处于“真我”（即不带表演性质的），那么他绝不会说出“寻回真我”这种话了。
有人表演，有人观看，各取所需，投其所好而已。真实和虚伪在这个舞台上已变得含糊不清（此处仅指人，我不否认客观真理）。可悲的并不是那种热衷于表演的人，他们通过自身的表演活得更好；真正可悲的是那种已经处在表演中却不自知，而被目光不断地击伤的人，他们只是在舞台上被动地接受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