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之死

公鸡之死

-----实录6月10日于万松园吃烧鸡公
一日，某与数公于妙墩酒馆小酌，踏梯登楼，升于悬阁之上。须臾，诸公坐定，忽闻一人声如洪钟，视之乃李盾兄也。其人身高七尺，卧蚕眉，玲珑目，唇若涂脂，面如冠玉，衣着光鲜，自是一身风流潇洒之气。李兄言道：“今日李某得遇诸位明公，有幸与诸公小聚，多日不见之忧闷皆尽扫去，诚是欣慰之至，此店乃荆楚名吃之所，尤烧鸡公甚美，请诸公赏脸，且尝一回，以不负吾盛意相邀耳！”说罢，击掌而笑，众皆和之，抱拳以谢。 一时，悬阁之上，谈笑之声不绝于耳！
却说此间有一名士，姓夏名建军，字夏子，号闲云野鹤，湘楚常德人，善书法，好音律，有匡扶宇宙之志、王佐之才。生的是松形鹤骨，姿貌不凡。其人饱读诗书；长大有成，文韬武略，满腹经纶；目光远大，雄视古今；束发而就大学，学大艺焉，履大节焉；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后投笔从戎，横刀立马十五载，屡立战功，威风赫赫。为人正直洒脱，更兼得口舌如簧，能言善辩。三寸之舌，纵苏秦张仪在世，亦莫能敌，真当世之奇才也！
夏兄抱琴而坐，抚曲“赛马”，运指如飞，慷慨激昂，琴声忽起高亢之调，众皆入神之际，琴弦一按，曲则戛然而止，诸公愕然。兄言：“昔日水镜先生抚琴，外有刘玄德窃听，先生径出，谓曰‘琴声忽起高亢之调，必有贵人窃听’，方今，吾亦抚琴，窗外贵人却难寻，音出此阁当入牛马之耳矣！” 此时，一仆登楼问点菜之事，众皆会意，哗然笑之。
这正是：
琴丝梧桐落金凤，空山凝云迂不流。
夏子阁楼弹素琴，窗外牛马只当愁。
赛马一曲诸公叹，石破天惊骂诸侯。
梦里神仙早无奈，老鱼跳波瘦蛟湖。
吴刚不眠倚桂树，露水斜飞湿白兔。
李兄将那仆唤在身边，仔细耳语一番，仆便撩裙疾下楼去。少顷，店仆自下望楼上高声而问：“李大官人，鸡重三斤六两，可否？”
熬杰兄听到那厮言语，即对众人道：“太肥！可另换一只。” 雪峰笑道：“不肥，吃酒要尽兴，杀鸡当取肥！”旋即，他转身手拍桌角对仆喝道：“杀！！”
仆得令，立于高处，只吼：“快杀！！”此时只见天外黑云蔽日，由打西边而来，又有阴风阵阵，挟卷而至。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朱公司晨知天命已尽，惊目圆睁，扯嗓振翅，奋力飞奔；后有数名黑厮面目狰狞，手持利刃，张牙舞爪，散于四处，拦路堵截。司晨惊魂未定，欲夺缝隙而逃，斜刺里又闪出一店仆，手持三尺大棒，当地一砸，大喝一声：“畜生，哪里逃！”
朱公大惊，脚下一滑，双翅上扬，翻腾而倒。众皆四面扑去，司晨反抗不得，束手被擒，押于案上。
此时门外已是锦毛乱飞，鸡鸣阵阵，凄厉无比，往日威风之雄状已荡然不存，朱公斜躺于案上，欲动不能。正应了“禽之将亡，其鸣也哀！”
前有雌锦痛骂捕者，劝司晨远窜，司晨曰：“不有行者，无以为壮士；不有死者，无以酬养吾主。主要吾死吾不得不死，今被擒杀，乃天命也！”遂拜雌锦一跪而别，鸣叫不绝：“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门口油鼎烈火熊熊，司晨兄此劫难逃，屠凤台上少免一刀！店仆顺手一按“汝临死还叫，真正可恼！”随手起刀落，血溅冲天。朱公已是魂散随风，驾鹤登仙。
后记：朱公以六月十日斩于市，春秋三年有三。就义之日，观者万人，从容就戮。呜呼，烈矣！司晨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尖叫抓仆而詈之，谈笑以死；断头置釜内，颜色不少变。菜市口之众，见司晨将军被屠，无不泪下。后人有诗一首，单道朱公司晨之悲壮：
家有良禽谓司晨，鱼肚轻泛便啼开。
金冠朱袍真俊杰，项颈微仰报辰亥。
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江淮。
生平不敢轻言语，哪知肠肥惹人宰。
一朝不慎入黄汤，烹煮杀戮任人斋。
烦君自入华阳洞，直割乖龙左耳来。
未过三刻，店仆已将佳肴奉上，众皆食其肉，啖其血，惟余不食。
呜呼哀哉，逝者已登仙，生者当自悟。古话说：“树高当摧，椽出必朽！”若夫人之显摆，其终，势亦必如树之高而崩摧，椽之出而朽败，鸡之肥而遭戮。 痛哉！长鸣都尉；惜哉！酉日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