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

太 阳 雨


一

那阴沉的天气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尽管昨夜的天气像昨天白天一样的阴沉，没有丝毫即将放晴的预兆，然而今天却是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像水洗过一样干净，阳光细密而均匀地普照大地。花池里的月季抽出了些许嫩芽，那芽儿上的露珠在艳阳下闪闪发光。
小雨拿着一本书坐在窗下，看了几行却再也看不下去。说实话，这本《我是猫》很是吸引小雨，里面的那些对话，对话行文里的那些讽刺和幽默大都是小雨极为喜欢的。但是小雨的心情一直很沉郁，一如前些天的天气。遗憾的是，小雨家并没有养过猫，因此小雨也就没有能一亲猫泽，没能近距离地观察过猫。但是她可以肯定一点，她的日子就像苦沙弥家的那只猫一样百无聊赖。所不同的是，苦沙弥家的猫可以时常听倒迷亭赛月等辈的胡扯八道聊以解闷，而且可以捕蝉戏螳螂为戏。而小雨的日子异常的平凡宁静，而苦恼和烦闷就在这平凡宁静之中日长日长。
小雨并非甘于寂寞，却又在百般忍耐寂寞。尽管她可以不用寂寞??因为曾有一拨一拨的男女表示要替她找所谓的男朋友，所谓找者，其实是已有预定人选，但是她还是选择了寂寞和孤独。小雨颇为厌恶那帮媒公媒婆的谄媚嘴脸，因此平白放走了很多不必再寂寞的良机。在小雨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渴望着那种传说中的爱情，那种在一刹那间怦然心动，旋即牵挂一世的爱情。她宁愿"为伊消得人憔悴"，但她又瞧不起现代爱情以及上演这些现代爱情的男女们。她觉得现代爱情太世俗，太功利，太玩世不恭。他们对待爱情像对待一次性用品一样，用过即丢，再不回头，永不留恋。
小雨的精神世界传统而又圣洁，因为她鄙视现代爱情，她不愿意被现代的世俗所污染。她说，与其被污染被伤害，何不守着这份空灵，这份纯洁呢？于是小雨刻意地把自己封闭起来。蝶的美丽是把那一层层的茧剥去。而她原本是美丽，却自己去找来千重茧，把自己密密扎扎地包裹起来。众人面前，小雨冷若冰霜，不与世俗为伍。她好像就是上帝安排在尘世的最后一点圣洁。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想起这两句千古吟唱的诗句，小雨不禁怅然。古人有相见之喜离别之伤，但自己呢？从来没有和相知相逢时的那种喜出望外，也没有和相知相离时的黯然神伤。古人云：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此境正与小雨相同。小雨回头，正好看见那弦已锈的六弦琴。终究是要断的，小雨心想。
晴朗的天空里下着雨
这是一场午后的太阳雨
晴朗的天空里下着雨
以为我的心也为你在哭泣
喔，别离开我
请听我说明
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错
请别离开我
晴朗的天空里下着雨
是一场无法挽回的分离
晴朗的天空里下着雨
因为我的心也为你在哭泣

小雨心绪纷乱的，那个糟糕透了的老男人的同样糟糕透了的歇斯底里的叫喊。录音棚合成的伴奏彻底被他的鬼哭狼嚎给强奸了。"真俗！"小雨如是说。在小雨的内心深处，瞧不起一切庸俗的东西。隔街的那个老男人尽管事业有成人前人后都显得很有人样，而且在周围还人气值颇高，小雨还是觉得他糟透了。因为她洞悉了一点人们所没有领悟的，成功不只是钞票的厚薄。因为俗人们认为的成功即是车子房子票子都很可观，当然，如果再有可观的位子，那就更成功了。小雨却说，除了会数钱，他们还会什么呢？而且那成功的老男人的一大嗜好就是唱歌，而且一唱就没完没了地唱。如果他的歌喉即使不是黄莺出谷，哪怕有喜鹊好听倒也还罢了，偏偏他又还是一个天生的破落嗓子。小雨和所有的人都搞不懂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唱歌。
烦啊！
关上窗子，那不成句段的词还是钻近小雨的耳朵。真是不知所云，小雨心想，什么破歌词。小雨转而又鄙视起流行歌曲来。很多歌原本不知所云，却又空前流行，岂不怪哉？小雨甚至痛恨起艺术的商业化来。什么都跟经济挂钩，人都成了钱的奴隶了。想当初，那些词作者们两袖清风，半管秃笔，即写出满腔热情一片赤诚两情相悦。看而今，小情小爱无不矫揉造作无病呻吟。倘若要是有时光隧道的话，小雨狠不得穿越时空，与古人同在真性情的文化之林畅游。
小雨开动脑筋，巴不得找出些令人欣慰的东西或事情来。然而越想，脑袋都想痛了还是想不起来，于是她越觉得整个世界和自己格格不入。是不是前一阵子的天气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呢？小雨心想，但是我一向不太爱被环境所左右的啊。
此时再看窗外，还是艳阳当空，只是那空荡荡的天空此时竟多了几只缠绵飘忽的风筝。而月季嫩芽上的露珠，早就蒸发殆尽了，再无痕迹可循。只有那破嗓子老男人的歌声依旧歇斯底里，毫无衰败之迹。


二

小雨怔怔地看着手指上的灰尘，六弦琴上她手指划过的地方发出铮亮的光来。小雨无言，难道这短短时间内六弦琴竟灰积如斯？我都干了些什么呢？呵一口气，不见有灰尘飘起，只是水气凝结，琴的表面顿时暗了下来。小雨用手指轻扫，发出呆板的声音，同事震动的一阵灰尘升起。
小雨怜惜地把吉他上的灰尘擦干净，不禁又把它拿来弹奏一番。然而她弹到一半的时候，猛然发现她弹的居然是那糟透了的老男人唱的那支曲子。为何会这样？小雨不知道。但是当小雨有了这个发现以后，在也没有弹下去的兴趣了。
小雨无聊地把日记本翻动着。只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字，然而她却没有兴趣去看那些字所代表的内容。她翻到了最近的一篇，上面却没有多余的内容，只有两个字：无聊。和这一篇同时期的均是如此。而最后一篇的日期赫然是2002年11月11日。小雨不禁冷汗直冒，难道充斥我整个生命的，就只有无聊吗？我又何至于一懒如斯，竟有这么久没有写日记了？
小雨在空白处写上：
2003年2月14日，晴
然后竟咬着笔杆沉思起来。她的眸子深处，竟像黑夜一样幽远，像星星一样明亮。此时，那老男人兀自在歇斯底里地喊着"这是一场午后的太阳雨……"小雨用手掠了一下长发，在纸上写下如此话语：
真是糟透了，那老男人又在歇斯底里。尘世如此的庸俗，我何以堪？我欲大叫，而我无声；我欲哭泣，而我无泪；我欲高歌，而我无兴；我欲狂笑，而我无勇气；我欲寻觅，却没有路口；我欲乘风归去，真该死，怎么又扯上古人的东西了呢？唉，上天既然生我为一俗人，我何以又难以从俗？难道俗套不好吗？为何那老男人在庸俗的歇斯底里中能够得到快乐？何以老天对别人那么慷慨，轻易地即施与快乐，而对我又何其吝啬，不舍一毫愉悦？
写到此处，小雨又咬笔沉思了。此时那老男人的歌声依然没有停止，但小雨却充耳不闻。她的心，她的心，她的灵魂仿佛都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游荡。她的眸子蒙蒙胧胧的，那里面好像什么内容都没有。
然而，小雨终于没有沉思太久，她毅然合上笔记本，把笔放下，目光清澈地向外走去。

三

大街上的人真多，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好像一下子全到大街上来了似的。有轻舞飞扬的少女，有潇洒风流的少年，有魅力四射的成年女子，也有深沉的中年男人……还有那挣脱主人掌握的满街跑的小花狗。小贩们在新年后显出更多的干净来，一边精明地和顾客讨价还价，一边机灵地注意着"城管市容"。各种商场都在谄媚地把顾客往自己的血盆大口里劝。形容枯槁的妇人们面无表情地把各种印有"大力丸""金刚丸""金枪丸"之类的报纸递给各式男人。有些男人面无表情地走过，看也不看那报纸一眼，妇人也并不气恼，又把它递给下一个男人。反正上街的男人多的是，又不是个个都不接。果然，有的男人接过后就在街上的凳子上坐下入神地看起来。看后把那报纸随手一放，仰身一躺，即闭目养神。此时一阵风过，那报纸随风而去，男人的脸上一阵潮红，原来裆部不知何时已然隆如山丘。忙抬头四望，人们来去匆匆，谁也没有注意他那隆起的裆部和潮红的脸，该男人的在庆幸没有丢脸的同时又滋生出不被重视的不平。随后起身，挤进人流。
女人们迈着各式各样的步子，有青春精神型的，此类女人显得朝气蓬勃，热力四射；有仪态万千型的，此等女人屁股左右摇摆，努力地仰透挺胸，迈着标准的一字步；有的女人是慵懒型的，步伐慵懒，而脸上则写着几许轻愁。然而无论何种女人，无不显出一种独特的韵味来。正所为秋菊春兰，各擅胜长。不要说这里光谈男女，诸公皆知，历史乃人的历史，社会也是人的社会，所以，谈人也就必不可少了。
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有一个女子正拖着慵懒的步子在走着，她那皎洁的脸庞上也写着些许轻愁淡怨。她正是小雨。
路边的商店里放着正在流行的歌曲，男女们的声音在商家的音响里声嘶力竭。街上的人们相识的，不相识的，都好像在说笑着。小贩们卖力地叫卖着，汽车也努力地提醒人们它的存在。所有的这一切，交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声浪网。这张网铺天盖地，无所不在。而或悠闲或行色匆匆的人们神态自若地在网中央如闲庭散步。小雨也由最初的烦躁变得麻木，对一阵一阵的声浪置若罔闻。她心里出现的是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无比空灵，无比清静，哪似这喧嚣的红尘。看着眼前的红男绿女老妇新童，小雨强烈地感觉整个世界和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不该属于这个城市，然而她却不容质疑地存活于这个城市。
新年后的城市平空添了很多喜气，而这喜气在阳光的烘烤下格外地高扬。人们脸上的笑容像刚从蜜里拿出来似的甜。午后的天空格外地高远，格外干净，这天色该是属于另一个世界，而这喧嚣却占有了它，小雨心想。本该宁静的天空却飞着各种风筝和各式气球，变得热闹起来。人们身上的唐装和这高扬的喜气和这热闹的天空是如此的相得益彰。相反，小雨那过时的衣着，好像在和这所有的一切唱着反调。
"她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这是一个长着长头发络腮胡子的男人说的话。说这话的时候，该男人的眼神忧郁地闪了几下。他的头发波浪起伏地从头顶直泻背心，煞是好看。而那络腮胡子，给他平空添了不少的阳刚之气。他说的话小雨并没有听见。其实即使听见，小雨也不会认为是说她的，街上的人那么多，谁知在说谁呢，这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对号入座的问题。
小雨身平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那谄媚的笑脸，因此导致她不愿意到商场里去看那些店员的嘴脸。小雨上街，除了必须买点什么，是绝对不会进任何商店的，当然，卖书的地方除外。小雨愿意在街上不停地走，走到累了的时候，就在路边的凳子上坐下，一边喝水一边看那奔忙于红尘中的男女。此时，小雨觉得自己在看一本书，一本没有情节和主要人物的--因为所有的人物都是主要人物。小雨认为，人们在不经意间展现的，才是最真的。而她，正是为了寻找真实的感觉而来的。
然而令小雨惊讶的是，今天街上除了比往日多出些喜气外，还多了另外一道风景，就是很多的玫瑰花。有很多卖玫瑰花的人，也有很多人买玫瑰花。传统的中国人对于情爱的表达非常含蓄，非常委婉，最直露的也紧限于眉目传情而已。而现在的中国人非常的炽热大胆，哪种方法最简单直接，就是哪种方法。他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买花来含情脉脉地递在意中人手中。他们如果情到浓时竟然当街拥吻起来，大胆乎？对于这一点，小雨是想也不敢想也想不透的。
但是小雨今天偏偏看到很多血盆大口在各式脸蛋上乱啃。小雨如何也没有想同中国人何以进化开放如斯。然而她很快明白过来，听到满大街的人在说情人节快乐，她才知道是进口的西洋节日--情人节。难怪那么多的玫瑰花，难怪那么多的血盆大口。
爱浪漫是女人的天性，但却绝对不是女人最需要的。女人最需要的是一辈子的细心呵护。但是为什么女人们却总是难以堪破浪漫这一关呢？爱是很简单的几块钱的玫瑰花就能代替的吗？悲哀啊，女人们。他们容易被花哨的东西所迷惑，而那些弥足珍贵的真实的东西，她反而视而不见。有人说女人是感性动物，只要你触动了她的感情神经，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做任何事，无论多么愚蠢可笑。
从某方面说，小雨多愁善感，因为她读唐诗宋词，随作者的哀乐而哀乐，它看花开花落时，随事物的盛衰而悲喜。但从另一方面看，小雨又是极理性的，她看事情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一定要抓住最初的、最原始的东西。也正因为她的理性，所以她看到世俗的庸俗和虚伪，她才把自己层层封闭。

小雨坐在凳子上静静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不经意间看见自己身旁多了一个人。此人有一头长而卷曲的头发，不加修饰地披散着；络腮胡子环绕着他的脖子；淡黄的眼睛流露出一些忧郁。小雨打量他，却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不禁一阵慌乱。此人本该是个落草的豪杰，小雨想。然而，看他的样子倘若不是个具有艺术素养的人，就一定是个真正的骗子，小雨又这样想。
然而，竟然有个卖花姑娘前来兜售，“先生，买束花送女朋友吧。”
络腮胡怔怔地看着卖花姑娘，却又不由自主地看了小雨一眼。小雨知道那卖花姑娘搞错了，以为她是络腮胡的女朋友，或许她没有搞措，而是故意这样说。
络腮胡买了一支玫瑰花。小雨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唐突地送给自己，但是她明明看见没有其他的姑娘在络腮胡身旁。她还看见络腮胡在偷偷看她。
“可以把这花送你吗？”他的眼睛里有些惶恐。
小雨没有想到会在自己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小雨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明知是说自己，但是她还是忍不问了一句。这事情在小雨看来本就是很不可思议的。
“是的。”他显得无比诚挚。
小雨沉默着。其实，有时候沉默的力量要比说很多话还大。小雨沉默，沉默了，没有人知道她愿意接受还是在拒绝。
“本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拒人千里外？”络腮胡并没有对小雨死缠烂打，但是他很显然不理解小雨会不接受他的花。
“谁跟谁同沦落呀。”小雨轻轻地说。
“你我都是不适合这世界的人，”他说，“这样的两个人是应该互相安慰的。”
小雨有很强的好奇心和自控能力，有时候她往往能控制主自己不去做一些也许会很不寻常的事情。这时候她对络腮胡产生了好奇心，她很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有时候好奇心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她不愿意有麻烦。她根本就不清楚络腮胡是好人还是骗子。
小雨只好起身离开。
络腮胡没有能够送出那花，有些尴尬有些惋惜地看着小雨慢慢地消失在人流里。

小雨没有目的地在大街上乱走，一边平等地打量那些广告牌上的内容。她会突然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居然跳出那络腮胡。“同是天涯沦落人……”
正当小雨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现一大滴水落在脸上，哪里来的呢？抬头看，只见艳阳当空，兀自光芒万丈，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她继续走着。忽然，天上竟下起雨来。雨又大又密。小雨刚想找个地方避雨的时候，身上已经湿了很多。只见满大街的人在乱跑，各个商场、车站、电话亭均已人满为患。本城市之大，竟没有一快能给小雨避雨的地方。而此时，依然是艳阳当空，一弯彩虹横跨城市上空，搭在城市的两端。片刻之后，廊檐下已有立足之地的人们无不兴高采烈地品评这场太阳雨之大、之罕古未有。而小雨，依然游荡在街心，身上的雨水落魄地淌着。太阳虽大，雨却不见有停下的兆头。小雨很想跳上一辆车回家，却很久没见车来。
就在小雨徘徊在太阳雨中的时候，突然觉得雨没有了。她看天，却只见一把伞撑在自己头上。撑伞的，正是那个络腮胡。此时小雨看见雨水正从络腮胡的络腮胡上往下滴，而他却只在伞外撑伞。小雨想把伞推开，但是没有成功。
“难道你还怕我替你撑伞？难道你还怕人们议论？”他咄咄逼人。
“我岂会在乎世俗，只是不想这样，”她说，随后又接道，“我喜欢淋雨。”这似乎有些违心，因为谁都看见了她脸上的落魄。
“别这样，你这样的人如果受到任何伤害，上帝都会流泪的。”络腮胡的脸上竟流露出无限柔情，一扫原来的草莽气。
小雨奇怪此人何以会这样，不过她也看出要拒绝此人的伞恐怕是很难的，于是她伸手把三拿过来。
络腮胡子却并不离去，只是站在小雨旁边，看着雨幕深处出神。小雨看见他已经湿透了，就走过去把伞遮在他头上。
“谢谢。”他说。
小雨不禁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小雨说，心想把别人的伞给他自己躲却赚了声谢谢。
“你笑起来真美。”他说。
“是吗？”她心说，美不美谁不知道呢，要你说吗。
“是的，那种自然的笑再好不过了。”他说。
小雨沉默地看着雨幕。
“为什么雨会没有影子呢？”小雨问他。
“这个，或许是它落得太快了吧。”
“但是它有流星快吗？流星都有影子的。”
“你看见过？”
“当然。”其实小雨是在胡诌。
络腮胡随即沉默了。

四
当雨停的时候，人们仿佛春蛰的动物，从各个角落又会到街上，没有多少时间，那空旷的街上又充斥着各种款式的人。雨后的街上本来非常干净，但没多久就被各种脚踏得颇为泥泞。人们争相呼吸这雨后的清新，把那积聚很久的污浊之气排向天空。骄阳依旧无私而公平地普照着众生。
小雨把伞还给络腮胡，“谢谢。”
络腮胡接过伞，显得有些慌乱。
“再见。”小雨说。
看见小雨往前走去，络腮胡赶紧说：“等等。”
“什么事？”
“你能陪我到天桥上站站吗？”络腮胡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小雨想了想，便向天桥走去。
天桥上车来车往，非常热闹，但是没有几个人，小雨和络腮胡靠着栏杆面向阳光而立，谁也没有说话，一任阳光照在身上，任风拂在脸上。
此时天上竟又有了气球和风筝了，那蓝蓝的天空仿佛也动了起来。
终于，小雨感觉到身上的衣服完全干了，她看了看络腮胡说：“我该走了……再见。”
“好的。”络腮胡竟然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歇了半晌却又说：“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小雨想了想，“有缘再见的话再告诉你吧。”随即转身跑下天桥。
“我叫……”络腮胡大声疾呼。
小雨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有那呼呼的风声从她的耳朵边不停地吹过。


五
小雨又坐在窗下沉思着，心想今天的事情真是奇怪，奇怪的太阳雨和奇怪的络腮胡。
小雨翻开日记本，在爱上面记下：

2003年2月14日 晴 太阳雨
今天的心情很复杂，我落寞地坐在街边的椅子上,竟有个奇怪的络腮胡要送我玫瑰花，我拒绝了。这真是个神奇的日子，晴朗的天空下起了雨，而从未听说过那么大的太阳雨。神奇的是，诺大的城市，竟然找不到我可以避雨的方。就在我像落汤鸡一样落魄的时候，那奇怪的络腮胡竟然来替我撑起了雨伞。随后这个奇怪的家伙在雨停后叫我陪他到天桥上站站,我答应了。我们站在天桥上直到阳光晒干衣服，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那家伙竟把我拒绝接受的那支玫瑰花插在上衣口袋里，真是可笑。然而我们站在天桥上的时候他把它扯了，动作 很轻柔，一瓣一瓣地扯得极仔细。后来那家伙竟然在我走时动问我的名字，我当然没说。不过我却想知道这个具有艺术气质的有点忧郁的人的名字和他的一些其他东西，但我没有问他,他竟也不主动说，真是个倨傲的家伙。

写完这些，小雨拿起六弦琴弹奏起来，刚弹了几下，那弦竟铮地断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