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铭记

我当铭记
文/缪含韵
开学前就有传闻，数学老师是个有点凶的老头儿，第一次见，确实应了那传闻。

老师极瘦，又总穿着贴身的格子衬衣，看上去有些干巴。眼神好，浓眉大眼的，上课操着一口流利的海安话。待到要训我们的时候，反而有点威慑力不足。一句老“百姓有句话”再加上他那翻得全白的眼珠子，总有人笑出声。

因而，没有人怕这个训话也是有点好玩的数学老师。

我的数学算不上好，上他的课又轻松，心里一没有负担，很难听进去什么内容，第一次数学考试就露了底。我妈妈儿时成绩非常好，接受不了女儿从小不擅长数学的事实，心急火燎地提着卷子提着我去了数学办公室。

他没有和别的老师那样，急着向家长揭发学生上课不好好听的“罪行”，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一手捏着一根红笔芯，一手接过我小心翼翼递上去的试卷，心平气和地对着我妈分析。

“你看，这三分”，他把试卷翻了一面，“还有这三分，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东西，都是不该错的。”见我妈脸色还不好，语气更宽容了些，甚至还有点谨慎。“别给孩子太多压力，她考得其实还可以的，还可以的啊。”

我妈妈脸色稍缓，朝老师连连道谢。我目送他把桌上的保温杯和数学练习册全倒腾进一个广告袋子，也怯生生地说了声“谢谢老师”，心里忽然有一丝细微的难过，像突然被一根细线轻轻拽了下。大概我平时既没有表现出巨大的数学天赋，也不是个特别努力的学生，老师没有寄予我非常高的期望吧？

可我很快就释怀了。在我妈妈和老师的沟通下，数学老师推荐了一本不大出名的资料，并用红笔圈了许多题目。我一时新鲜，借着周末在书桌前做了十来页，且过程写得草率，周一交给他，以为很快就能得到正确答案，可一连几天去索要皆未果。我虽困惑，可学业繁忙，并未细问。

又过了几天，我才见到那本资料，是老师亲自交给我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它沉了许多，回到座位仔细翻看，白色的扉页里写满了红色的批注，醒目异常。

我微微一惊，才凝神细思，这本资料里未夹参考答案，想必数学老师自身也没有，我的过程又简略，他一定是一点一点算出的正确答案，甚至附上了其他解法，这其间花费的精力，不知比我灯下糊弄一写多上多少。

圆珠笔刻痕深，亦如老师藏而不露的深情。一盏夜灯，一点墨迹，就是了，像这本作业本这样外现的，我只见过这一次。幸而老师性子直白，未曾先发制人地来上两句“不辛苦不客气”，叫我不要不好意思。

显然是我想多了，他上次说还可以，肯定是因为他当真认为学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这从期末考试后，他悄悄跟我说，“你妈妈也是太着急了”中可见一二。

真是个心里明白嘴上却急得不行的古怪老师。

转眼就是期末考试，那天早上，第一场是数学，他在讲台上讲题目，一边又嘀咕了几句，“这么多题目都没讲，我全折在这，要不是别的班讲了，我才不讲，可万一考了也就是倒霉。”说罢却还是拿着三角板认真地画起图。

我心里好笑，考试之前，学生抱着这样的心理听课没错，老师也这样，还真有点好玩。

那一个小时，班主任就站在讲台边上，他第一次不用停下来整顿纪律，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竭尽全力地讲着黑板上据说可能会考的几何图。

原来数学老师讲课这么好。

期末考试考完，又在楼梯碰见他，他手里捧着一打试卷，看上去满面红光，精神百倍。

我想我会永远记住他的。

他不仅是我的数学老师，更是教师这个群体中普通的一员。他从未感到自己的职业有多么神圣，可没有人比他更充满耐心地对待他的孩子们；他从未诉说过他的辛劳，可他确实在进行无比艰辛的付出。他予我的，甚至予我的家人的，还有一种来自长者的规劝，让我更解天性，释放压力，无拘无束。

我知道，每个老师，都做了远超他们工作范围的事情，哪里是几句感谢能说得清的？希望每个学生都用尽全力铭记他们，往后再用好成绩来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