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小姨奶奶

祭小姨奶奶

文/翔
下午四点钟，从午睡中醒来的我，摸爬滚打地上了客厅沙发，看着世界杯的比赛回放。
电话突然响了，从另一头传来了噩耗。

“儿子，你没事就去看看爷爷奶奶吧。小姨奶奶今天上午过去了……”

“哪……哪个小姨奶奶？”我还尚未清醒过来，思维仍是一片混乱。

“就是前几年来北京玩了大概有一个礼拜的，奶奶的七妹……”

“啊……怎么过世的？”

“今天早上突然心梗……”

我在困意中的思绪里，不断周折着、纠结着，再无心看电视。豆大的汗珠陡然而下，纸巾来不及拭，就掉落。

我来到了窗前，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不知为何，鼻子忽起一阵酸涩，眼泪也再难只受我个人意愿所控制。

在我全部的，关于小姨奶奶的回忆里，只存有与她一起相处的那仅仅一个礼拜的时间。在我有限的生命中，也只有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和她刚刚逝去了的人生有过一丝的交集。应当说，我和她感情不是很深。她患有了痴呆症多年，我甚至都不能担保她在临走之前还记得她这个三姐（我奶奶）还有个孙子，更不必苛求她还记得我的名字了……

我的手机里还有几张，她矮矮的，胖胖的，在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的天安门广场的照片。可爱又可笑。而我现在却不知为何，看见这几张照片，就泪流如注，更何况还是为了这个和我感情并不深的远房奶奶。

她这个人的影子，在我模糊的记忆深处，逐渐消散。我只记得她是我奶奶的七妹，家境不太好，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然而关于她的言与行，至今我只记得两件了。

其一是她在去过天安门广场的那天，晚上回到爷爷奶奶家时的场景。因是人生中第一次到天安门，即便回了家，她的兴奋劲头儿却还一点儿都没消去。只见她紧握右拳，向上举起，喊着：“毛主席万岁！”的样子，目光中都带着笑，心坎儿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与自豪……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个老人或许是受她那个时代的影响，与“红色”紧密地捆绑，所显示出的热情，胜过年轻人。在那个时刻，我更是仿佛看见了一个既可爱，又让人不得不尊敬的孩子。或许正是因为她的一生，都一直怀揣着一颗不老的心吧。

然而时至此刻，我才恍然明白，幸福，其实真的不需要金钱去堆积，更不需要听取他人的评判。因为它本身就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学历再高，换不了幸福；金钱再多，亦换不了幸福。许多人都会口头上这么说，但谁又是真正打心眼里这么想的呢？总会说他们自己现在的物质生活还不够丰富，钱还不够多，要是再多一些的话就不再苛求了，踏踏实实地享受日子……但那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人，只会越要求越高，却永远触及不到幸福的边缘，反而与其背道而驰。如果一个人连自己心中的幸福也捕捉不住的话，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别人比自己如何？如此一个心灵上的痴呆者，我认为更比不上一个思维上稍有些愚钝的老年痴呆症患者。

近些日子以来，越来越觉得本真的、朴实的东西是可贵的。越来越觉得简单、质朴，胜过复杂、浮华。

还有一件事是在小姨奶奶从北京回家乡后。她给奶奶打了一次电话，主要是表达了她对奶奶的热情招待的感谢，还说在奶奶的枕头底下和针线包里，分别留下了1000块钱。在她临行前还给了我400还是500块钱，让我平时买些吃的用的，希望我好好学习……从此事中，我看到的是她为人的细心与周到。

人的一生遇到的人很多，其中绝大多数的，对于自己而言都是匆匆过客。也许人就不该回顾、流连太多的东西，否则就会思想滞后，因为生命与时间都是一直在向前行进的。更何况是为一个和自己并无太大瓜葛的人，其实我自己想想也纳闷。

方才想法正多，眼泪也掉得急，爷爷看到后，直说我的脆弱与无法理解。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

少顷，我忽然想起了季羡林先生的《幽径悲剧》，以作宽慰。“我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人。我的感情太多，总是供过于求，经常为一些小动物、小花草惹起万斛闲愁。真正的伟人们是决不会这样的。反过来说，如果他们像我这样的话，也决不能成为伟人。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注定是一个渺小的人，也甘于如此。”

若说脆弱即是季先生所说的“没出息”的话，那我同季羡林先生在这方面上，似是有些相似之处的，此时我也最想与他沟通、倾诉。可又随即想到季先生已经去世五年了……

记得五年前，我也为季先生哭过一场……

尽管他和我也没什么关联。

逝者安息，生者继续前行。从今天起，多注重一些内心的积累与感受，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逝者的祝愿与瞑目前最后一刻的坦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