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

樊铭佳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他的爱好除了讲故事就是侍弄花草。
山间隐蔽处，就是他所种下的两棵树。
一棵桃树，一棵李树。
后来有一天，小和尚不见来了，桃李便成了无主之树。
后来很久，都没有人迹出现了。

“太好了，这里有果树！”那人虽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但却难掩激动之情。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得看不出原样，依稀能够看出军装的模样。
他扶着身旁的人在草地上坐下，跑去摘了两个桃子，在掉色的衣服上擦了两下，递给了另一人。
“真难相信，在这种地方都有中土的果树。”
“……啥是中土？”
“嗯，就是天庭的领地那边。”
“啊……快吃吧，吃完了咱就去追大部队，不能让他们溜得太远喽。”
另一人轻轻点头，低头吃了起来。
那一天，在苍老的桃枝与李枝织成的浓密阴影里，两人埋下了两颗桃核。
“等我们打败‘天庭’的军队就回来看着这片树林。树……不能再少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树林。隐藏在树间的翠羽鸟笔直的冲上蓝天，无声的注视着他们。

一日，一个小和尚跳着扁担，来到了老僧们说的不冻泉边，惊叹着泉水的空灵，在呼啸的冷风中泛起微波，不时还有冰粒掉入。
“咦，果树？”他好奇的看向这两棵苍老的古树。
在他转身离开时，仿佛听见了悠远而又沉痛的叹息。

到了结果的季节，桃树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李树只有零稀的几个涩果。
小和尚将土挖开，看见了一个腐烂的、蠕动着虫的桃核，以及松动的老根。恍惚中又听见了哀伤的叹息。

同时，在新政权的建立的欢呼声中，夹杂着对建国第一军将军的骂声、鄙夷声。
“如今我俩就是过街老鼠了。”
“没有没有，他们还需要你。他们要的只要有我的命罢了。当年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不也是我俩嘛。我想好了，死就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到这里，顿住了，“只可惜有实权时忘记弄点家当了。”
当年互相搀扶着走出树林的两人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埋下种子的那人目光深幽：“那第一军呢？他们不能没有统帅。”
另一人“害”了一声，无所谓道：“不是还有你嘛，慌什么？”

同年，‘第一军军长’‘畏罪自杀’，尸首面目全非。军长挚友、第一军参谋长杳无消息。第一军团走的走、散的散。
当第一代人纷纷离世后，开国第一军终于成为了无可考证的历史了。

又是冬天，桃树李树驼着沉重的积雪，沉默地立在雪中，枝干不时地微微晃动。
严冬过后的春天，桃树早生嫩绿，李树却没有动静。
不知何时，这里有多了不少的桃树、李树，以及一间简陋的木屋。
木屋后立着个衣冠冢，碑下有一套破破烂烂的军装。开国第一军参谋长，李渡。
另一个碑下是空的，上刻：开国第一军军长，桃书。

两年后，木屋无主，甘泉枯竭。那颗最早的桃树与早已了无生机的李树彼此搀扶着，挺立在枯泉旁边。
碧绿色的鸟群与绝迹的鹿群每年的于结果之期都会在此停留数月，却从不食一桃一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