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托
天空坚硬得像一块漫无边际的冰，仿佛所有的云和阳光都冻结于里面透不出光。肆虐的风榨取着所有空间里的青葱色泽，凛冽的深秋于不知不觉中就这样迅猛地到来。
我缩紧脖子，抬头间，一群飞鸟簇拥在一起，在高远辽阔的穹野里柔软地滑行着，像一条圆润的弧线，它们掠过秋风的冰冷，鸣叫着投向远方春天的怀抱。
我的内心仿佛也如它们的羽毛一般舒展温暖起来。
记不清是多小的时候，我暂住在阿太家。记忆中的阿太有一张永远绽放笑容的脸庞，尽管她棕黄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沟壑纵横的褶皱，但是在她咧开嘴角的瞬间，那里仿佛重新生长出青春来。阿太喜欢纺织，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却时常没事可干。有一天，百无聊赖之际，我突然发现房檐上有一个土包，惊喜地叫喊着：“阿太，这个土包是什么啊？”
阿太斜着头眯着眼睛：“那个是燕子窝啊，里面有小燕子的。”
我兴奋地蹿跳着，想看看里面的小燕子是什么样子。房檐很高，我站在最高一层台阶上伸长脖子，鼓着眼睛，还是只能看见一个灰不溜丢的土包。
“哪，燕子飞回来了。”阿太抬起头，指着燕子窝向我说道。我赶紧扬起脑袋，只见一只黑白的鸟儿落在檐上，它匆匆跳进窝里去，露出一个分叉的尾羽……
我像是拥有了一个新的乐趣，偶尔听见大小燕子清脆的鸣叫，便感到十分快乐，这更坚定了我要去燕子窝里看一看的想法。
趁阿太不在家，我兴冲冲地搬来梯子，架在房檐上，双手攀住木条，一级一级小心翼翼地前进着。近了，更近了，燕子窝就在眼前了，我极力抬高脖子想看得高些。这时候阿太进来了。
“哎哟，你在干什么呢，这很危险的。”
我浑身紧绷着，听到这一声响，霎时吃了一惊，再抬头看向燕子窝，却已经失去了平衡，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落地的时候我大哭起来，但并没有感到疼痛。“有没有摔痛啊，不哭不哭啊。”阿太蹲下来，双手抚摸着我的头。
“燕子都没有了。”我模糊不清地哭喊着，“我不疼，燕子都没有了……”
“傻瓜，现在是秋天了，那么冷的天气，燕子要飞去温暖的地方过冬了。”阿太脸上的愁容和笑意绞在一起，满脸的皱纹又平直地铺展开去了。
“燕子明年还会飞回来，到了春天你还是会看见它们的。”阿太抬头瞥瞥燕子窝，微笑着。我的鼻涕还黏附在脸上，却也跟着阿太笑起来。我昂头看天，一群鸟儿经过我的头顶飞向远方，我的视线随它们飘向远方，我从没有像这样盼望过春天……
现在想起以前的事情，觉得那时的自己可爱又天真。抬头，那群鸟儿已飞向远方，它们分叉的尾羽，在呼呼作响的秋风中，就像一把勇敢的剪刀。我祝福并渴望下一个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