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

小妖

“门外人的繁华，不是我的繁华。”钱老先生如是说。

主妇们越来越忙碌了，年味儿也就越来越浓郁了，超市和菜市场里人潮如涌，像慌张而快乐的鼹鼠，手拎背扛，不知疲倦地进进出出。满世界热闹喧嚣，流光溢彩，面对如此盛大的喜庆场景，我却仿佛是一个看热闹的人，越来越闲了。

早上醒来，忽然很想一个地方，好久没有去了，像思念老友似地迫切想去。倚山伴水宽阔绵延的朱熹路上，有一处文艺范儿有调调的去处——湖岸咖啡，那是个可以在晚风中看落日圆，路灯下听落花声音的地方。

微信连环呼，燕子无回应。心里还嘀咕，真好睡；几炷香功夫后，总算回了，她说一大早起，已经去菜市场三四个来回，现在大包小包准备回省城了。接着微百合，也还滞留省城不舍回来，她热情邀约我去她那儿喝咖啡，想想也行，湖岸咖啡也快到福州了……

翻开通讯录，继续找可以喝咖啡的主儿，准确无误地瞧见了善解人意美丽端庄的红，她爽快地赴我之约；有的是时间，便决定坐公交汽车。我还是迟到了，约好在湖岸咖啡的站点见面，她坐前一趟，我坐后一趟，相差就5分钟。车上微信聊着，我笑曰：坐着公交车追美女。

朱熹路的景致应该是秋冬之交最美，那时枫叶红透了，银杏黄的惊艳，映上蓝天碧水，路边有步道可以供经过的人漫步或流连，那情景常常使我想起美国的一号公路，黄昏正在逼近，黄昏十分妩媚，一如阿书的笑容，安德烈幽深的一瞥，她感到心里的一股感动……而此时却只有羊蹄甲的红色点缀着这条安静的道路，30路公交车上人极少空空荡荡，数了一下，很巧的是两辆车上都是6个人，不错的数字，大顺啊。

段树坑，这个站点的名字极有乡土味儿。司机似乎心不在焉，我忽然发现过了站车没有停靠，于是急呼起来，车子才紧急刹车在加油站，边上就是通往湖岸咖啡的后门的路。我见到一辆摩托车从坡上下来，连忙拦下，问路并请求带上一程，那个男子很客气，把我载到湖岸咖啡门口，却不肯收钱，原来他是小明的隔壁家邻居，看来段树坑人民邻里关系十分和谐。

小明在顶楼天台上招呼我，上楼喝茶。红早到了，她第一次来，兴致勃勃地到处拍照，湖岸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拍都是一幅画。

茶室落座，环顾四周，依然一股书卷气，正对面墙上是徐良夫老师的一幅字：半亩方塘一鉴开。角落书桌上宣纸躺在竹子帘影里，笔墨未干，“窗竹摇影，野泉滴砚”，董桥在《旧时月色》里描述的大约是这样的感觉。背景墙是换过的，凸起的好像是茅草梗的身子，或粗或细，被黄泥巴白石灰掩盖着，只见轮廓不见真容，粗粝质朴有一种时尚感；另一面墙则是旧的船木做的，参差不齐凹凸有致，质感很美。知道小明常常收罗废弃的船只、旧门窗门板，还有旧时的桌椅，经过他的艺术加工与处理，总能呈现出别样的风景。电陶炉温柔地慢慢煮着，玻璃壶里的水没有声音，静静等水沸，屋子里缭绕着古琴幽雅的旋律，似有似无的飘荡，一边漫无目的聊着，听小明谈湖岸咖啡的历程，他是有情怀的人，毕竟十年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能坚持梦想，在自己的天地里打造一片自由随性张扬个性的净土一定是付出了艰辛的努力。茶汤纯粹，清香伴着丝丝缕缕的音乐在李桐学堂里流淌，就宛若时光轻轻的脚步。


阳光房里多肉五颜六色形状各异，呆萌萌的样子，散落在每个角落，石壁上木梯子上，金线莲叶子纹路清晰可辨，小明很大方地让我们拔一些回去炖排骨之类，铜钱草绿得脆生生的，木桌上的黄绿色煤油灯有工业风的味道。手机蓝牙一连，我开始播放李健的《再别康桥》，服务员端来手冲咖啡，一米阳光，半窗绿影，我和红闲谈纸上风月。


电影房有与世隔绝之感,可以连看几部大片,无论昏晓。看电影最好消磨时光，充满声音和狂热的世界里啥都有。《马蒂尔德》是一部老片子，原来小孩子拥有自己的想法，有着自己认识世界的方式。

更多的是夏天的时候来过这里，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喝啤酒涮火锅。夜幕降临，暑气还荡在半空中，夕阳在湖的那一边泼洒着浓烈的色彩，我们拿着啤酒瓶站在玻璃地板上，当然明显是借助酒的神力驱赶内心的恐惧，玻璃的透视感和无安全感交织着，老北京火锅在炭火的热烈点燃中发出一股子中式诱惑，几块筒骨和白萝卜，清汤白水，煮着最好的岁月，年轻歌手抱着吉他唱《成都》，新的歌曲旧的伤感，述说的永远是一样的故事。

湖岸咖啡，具有自然与文化融合的美感，能够满足古典和现代的双重需求，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心境人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栖息的一亩方塘。

越热闹越寂寥，其实这个坏习惯是很早就落下的。

记得读高中时，觉得班上吵，老师啰嗦学生聒噪，我常常躲到一个要好的女同学画室去。那个画室好像是一个老师的宿舍，很小的单间，有阳光照进来，摆设简单，印象里只有画板和铅笔，同学有时喜欢画我，那时有些人说我长得像张瑜，我倒觉得她像山口百惠，五官精致恬静，她后来成了知名漆画家。想想那时候班主任可是真的宽容，只是关切地问我，并没有大声地或严厉地批评。上课的情景记得不多，反倒是逃课的事印象深刻。

后来读师专时，有一个晚上，觉得宿舍闹，临时决定逃回市区。就极力撺掇燕子和我一起，于是我和燕子在黑暗无人的官沙田一路行走，那个路段非常冷清，没有房屋没有店铺，路边黑色的树影像不怀好意地发出呼呼声，偶尔有大货车经过，回想起来真的很惊险。应该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闹市，寻一家馆子，点一个蛋炒饭，一个海蛎豆腐汤，边吃边聊，快乐满足不可言说。大宝留在学校倒是紧张了一晚上没有睡好，担心我们被歹人劫走，而我们对于喷香的鸡蛋裹夹着饱满的饭粒，配上有着海味儿的海蛎豆腐汤，那种记忆是不能忘怀的。

还有一年过年前夕，我嫌弃城里喧闹，带着黄河同学和两本书，到溪源庵农家小院住了三天，听流水潺潺，和小鸟鸣唱，吃吃农家菜，地下室还可以k歌。恍若隔世地一直到年三十那一天才出了那桃源胜地。

悠闲够了再回到城里看热闹，处处是平安祥和、恭喜发财的美好气氛，等着年夜饭的其乐融融，三两声的爆竹，像烟花虚幻地掠过。

热闹的人有烟火的快乐，看热闹的人也有落落的清欢，一样在浅春里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