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芬芳倒向空中

赵悦丞

很久没能闻到散发着古朴味道的芬芳了。这样的芬芳，似有若无，最好是散发着雨水和时光的味儿，以及老旧的木船的味儿。这样的芬芳，沁人心脾，是足以激活内心的感知系统的。
微微一嗅，一阵芬芳扑鼻而来，丝丝缕缕将我的思绪拉到了2016年北京的那个夏天……
古老的三轮车在水泥路上以最快的速度行驶着，路过一条条颇具文艺范的老胡同：炭儿胡同、干面胡同、细米胡同、羊肉胡同……记忆里老北京的味道是胡同里灰色土墙里渗出的岁月，是不远处“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是飞翔盘旋的鸽子和悠悠的哨声，是胡同口炸酱面窜出的芬芳……妈妈叫住三轮车师傅停下来，领着我走进了一条斑驳的胡同，寻着阵阵芬芳往胡同里走去，寻觅着它们的来源，忍不住一阵阵唾津潜溢……
这是一家老面馆，很不起眼的门面，且瞧它那刻满岁月的桌椅，就知道它的历史久远。这是一家不大的面馆，里面却热闹非凡。想必，他们也同我们一样闻香而至吧。
我们选择了一个可以观赏面馆师傅制作炸酱面的位置坐下。戴着厨师帽的面匠师傅一脸的严肃，好像做面这事是件极其神圣的事情似的，无论周围如何的嘈杂也不能影响他眼前的专注。你瞧，他先是用双手在空中拉出了一条长得不能再长的寓言，等它们快要掉下来时，又重新叠起来，再进行拉扯……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它们看起来比童话还美为止。面匠师傅的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又炒好了肉末，再将面、肉末、黄瓜丝一同装在了一个古雅别致的碗里。
接着，面匠师傅从台上拿起了一瓶不知什么名儿的酱，想必那就是芬芳的秘诀所在了吧。只见他手握酱瓶，开始将“芬芳”倒向空中：先是在半空中挥洒着，然后手迅速往上升，空气中弥漫着的芬芳愈来愈多了。挥舞的酱瓶又来回绕了几圈，半空中的芬芳，全给落在面里了。面上多了芬芳的点缀后仿佛加上了签字一般，芬芳的签字，是娟丽的，是比传说还要妙不可言的，这碗面也便因加上了芬芳的签字，才像一份协议一样生效，并且在入口的瞬间灌入了我的体内，惊醒了我的骨头，又仿佛有叮咚作响的小东西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嗯，嗯！我回味着唇齿间流溢的芬芳，这，这不正是我内心深处最渴望得到的芬芳吗？没有什么独特的方法，面馆师傅一定也是追寻了这芬芳许久许久——古老、朴素、简单、斑驳，耐人寻味……这，是热爱与专注的味道，是老北京的味道，是老木桥的味道，接地气而不食人间烟火，简单却顺理成章地成为每一个人内心独特的追求。在这喧嚣的大千世界里，我们都应当如面馆师傅一般，以“匠”修心，终成绝技，将芬芳倒向空中，让它们独舞，舞出另一种境界，舞出我们内心深处的共鸣，于是我们的生命以及整个的人生也便会在刹那间绽放，芬芳四溢，一发，不可收。
哦，哦，此北京之行，三小时的路途，原来，我们是来北京老胡同的一家老面馆捡拾芬芳的。拾到的实在是多得心和脑无法装下，便将满怀的芬芳倒向空中，老北京的空气也便与芬芳产生了妙不可言的化学反应。这是几分向往，几分热爱，才得以在繁忙中抽出一星半点儿的时间走走寻寻，亦或去老胡同里吃上一碗独具匠心的炸酱面……原来，只要用心感受，芬芳无处不在啊！
让我们都将生命里数不胜数的芬芳倒向空中吧，让整个世界溢满芬芳的气息，宁静，甘甜，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