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的童年

我试着从林海音《城南旧事》的文字里走进她的童年，这本并不厚的书却以她独有的厚重，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门，将我阻隔在外。当我将之放在那个时代的背景再读时，那门打开了，我看到还是童年的林海音，脸上质朴、单纯、善良的表情，透露着别人不易察觉的坚毅，洋溢着别人难以体会的快乐。

以质朴、单纯、善良的心去待人处事

被别人视为“疯子”的秀贞，别人躲之不及，而幼年的林海音（以下均以“小英子”称之）却和她成为了朋友。听秀贞诉说未结婚的丈夫离而未归，听她唠叨女儿小桂子不知下落，帮她打扫卫生，助她找到失散女儿小桂子（妞儿），送她母女去寻找丈夫和父亲，还不忘拿母亲的金镯子给她们做盘缠……我很难想象，一个孩子是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何其奇迹啊！这在当时还是“大小姐”的小英子却做到了！

当然，类似的事情可不止在对秀贞这个人上。她促成了被赶出家门的兰姨娘和躲事儿的北大学生德先的姻缘（尽管是出于对母亲的保护）。她接受了一个小偷儿的善意——赠送给她的一串珠子。并且觉得“他的话是诚实的，很动听”，即使小偷儿被抓住，也要反抗妈妈说他是个坏人。她帮宋妈写信，陪宋妈寻找女儿“小丫头”，宋妈走了，她希望妈妈再生一个小孩，这样宋妈又能回来了。

那么，促使着小英子去想、去做这些事情的根源是什么呢？

答案很明显，那都是源于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质朴、单纯、善良的心的促使。

把悲伤留给自己，把坚毅深埋心里

当小英子的衣襟上别上一朵粉红色的夹竹桃，在新建的大礼堂准备参加毕业典礼时，爸爸栽种的石榴结的几粒小青石榴掉下来了，病重住院的父亲也就这样如掉落的小青石榴，永远地落下，撒手人寰。留下了母亲和六个姊妹。在去医院前，看到垂落的夹竹桃，她心里默念：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镇定，这样的安静”，读来潸然泪下。她终于明白，爸爸曾经的嘱咐：“英子，不要怕，无论什么困难，只要硬着头皮去做，就闯过去了。”

爸爸，造就了林海音的坚毅性格。她在《城南旧事》的序言里这样写道：“在别人还需要照管的年龄，我已经负起许多父亲的责任。我们努力渡过难关，羞于向人伸出求援的手。每一个进步，都靠自己的力量，我以受人怜悯为耻。我也不喜欢受人恩惠，因为报答是负担。”父亲的死，让林海音过早地承担了贫苦，承受了一般人没有的悲伤，她却不露声色，苦不说苦，痛不觉痛，骨子里透着倔强，轻描淡写的文字里流露着一个生活强者的尊严。

痴迷读书，才有常人不能获得的乐趣

“一页，两页，我如饥饿的瘦狼，贪婪地吞读下去，我很快乐，也很惧怕，这种窃读的滋味！”父亲离开后的艰辛，《城南旧事》并未直接涉及，可我们透过文字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家道中落，家庭贫困，让林海音的生活陷入苦痛。她爱读书，她却买不起书。怎么办？只能“窃读”，偷偷而急切地奔向书店，寻找昨天读的那本书，若是被别人买走了，十分焦急。若是还在，则“多么高兴”。由于只看不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书店老板奚落，那时她“像一个被捉到的小偷，羞惭而尴尬，涨红了脸”，十分难堪而屈辱。

可是读书带来的乐趣，远比受到的屈辱要多。她下课后都会赶到书店林立的“文化街”如饥似渴地读书，为了避免长读不买而被轰出门外，有时一本书要分别到几家书店读完。她说最喜欢下雨天，就可以假借躲雨的理由待在书店里不出来。饥肠辘辘时，就花两个铜板买花生米放在制服口袋里，“当智慧之田丰收，而胃袋求救的时候，便从口袋里掏出花生米救急”。

物质的匮乏，丝毫没有影响精神上的满足。每次从书店里出来，她痴迷于书中不可自拔。“像喝醉了酒似的，脑子被书中的人物所扰，踉踉跄跄，走路失去控制的能力”。爱读书的人儿大多是幸运的，有时，有书店的店员知道这样一位爱读书的女孩会来店里读书，会悄悄留一本给她，这让她想起国文老师的话，并悄悄在最后加了一句：“记住，你是吃饭长大，也是读书长大的，也是在爱里长大的！”

合上《城南旧事》，林海音那个时代的童年景象，一幕幕在脑海回放。岁月的痕迹，人物的命运，都打上那个时代的烙印，所以我们如初见一个陌生人，如读一个陌生的故事，模糊，难懂。但是，只要我们浸心书中，用林海音的目光审视她笔下的世界，我们就会发现，我们和她生活在不同的时代，看到、听到、经历不一样的故事，童年的心却是一样的。